乔五儿是想着他不要多久就会失去耐心,到时候把孩子接回来,记忆洗掉,重新教过,也不算有违义兄的交代嘱托。
薛怀朔冷笑一声。
乔五儿还在继续说:“你便是觉得不公,也不该还在你师妹身上,我亦不过是事外人,这种种前因后果,当初你出生之日就已定下,你要报,也是报在这星辰世界中。”
薛怀朔心想她嘴上冠冕堂皇,也未必是为了自己师妹着想,不过是想着不辜负故人依托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更不在乎自己师妹的想法。
于是他并没有答话,想着戳破她这冠冕堂皇的表相,只是故意冷笑着说:“我今日杀了你,自然不会动她,你若是好端端地离开了,我不报在她身上报在谁身上?”
乔五儿一时语塞,顿了顿,说:“你杀了我就好好待她?我活着你就杀她?”
“正是。”
乔五儿还没有大方到为了一份故人嘱咐就献上自己生命,可为了自己活命白白把义兄的女儿推进深渊她也做不出来,久久做不出决定,咬着牙思索。
薛怀朔见她左右为难,并不如料想中那样坚定地选择保全自己性命,颇觉索然无味。他本想着现在杀了她是顺手的事,可她确实惦记关切着自己师妹,她这一念进退两难,薛怀朔也下不了手了,打断了她的沉思,说:“你既然真心关切我妹妹,我也不想伤你,你走吧。”
“若真有你说的那一天,我会告知你的。”
薛怀朔往回走了几步,便察觉身后站着的乔五儿已经离开了。
他轻飘飘降落在壑宫深处的长廊上,往刚才的那个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薛怀朔急切地想看看她,俯身望向她刚才躺着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
淡红色的药水还没有完全用完,浅浅的一层,看着像天边红霞被削成了薄片,铺在底上。
薛怀朔呼吸都要停了,他脑子几乎无法继续转动,甚至无法思考自己师妹到底去哪儿了,浑身不可自抑地在颤抖。
她去哪儿了?谁带走了她?为了什么?她还活着吗?是谁?还有谁?
薛怀朔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力气了,路都走不稳,腰弯得很下,几乎要把脸埋到朱红色的水中去。
浑身上下那些猩红的眼睛全部睁得大大的,聚精会神在寻找可用的线索。
床旁边有几滴淡红色的水痕。
薛怀朔如获至宝,连忙顺着这几点淡到看不见的水痕找去。
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找寻的姿势很急切,越是急切越是抖得厉害。
淡红色的水痕隔几步就能看见一点,薛怀朔跟着一路找过去,最后指向了隔间角落的一个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还有个木质八仙桌,桌子上堆着些破旧的香炉,也不知道本来是用来干什么的,西灵元君住的地方总是这么乱糟糟的。
薛怀朔半蹲下去,看见自己师妹水淋淋地缩在桌子底下那个狭小的角落里。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脸上慢慢挤出了一个潦草地笑容,把身子探到桌子底下,伸出手去抱她:“你不要到处乱跑啊,哥哥找不到你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声音也很轻,做梦似的,落不到实处,好像是要哭出来,又好像是虚惊一场要笑一下。
角落里的姑娘瞳孔聚不起光来,她捧着自己的头,咬着唇,闷声闷气地哭,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但是整张脸都哭得皱起来了。
“过来好不好?”薛怀朔见她缩着不动,伸手去握她的手腕,想把她牵进怀里来。
她一个劲地摇头,把手藏起来不让他握,抵着墙还想往后退,眼睛聚不了光,似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唇齿不清地哭:“呜呜呜要哥哥……去找哥哥……”
薛怀朔被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乖,我就是哥哥,不哭了,过来哥哥抱。”他干咽了一下,注意到她整个人都不对劲,想把人再抱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