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尉迟越接连三夜宿在长寿院,也不来承恩殿用晚膳,东宫的人心也浮动起来。
第四日清晨,尉迟越练完剑回到院中,沐浴更衣毕,叫黄门来遇喜过来伺候他用早膳。
来遇喜心比比干多一窍,哪里不知道太子的意思,不过尉迟越不问,他便装作不知,只是躬身替太子摆膳。
尉迟越用了一个玉露团,终于按捺不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孤叫你留意着承恩殿,这几日如何?”
来遇喜道:“娘娘无事,只是昨日罚了两个宫人,打发走了一个内侍。”
尉迟越冷哼了一声:“才几日功夫,这些人便沉不住气了。”他这几日故意不去承恩殿,也是为了试一试承恩殿的下人是否忠诚可靠。
他在里面安插了自己的人,特意命他注意下人们这几日可有轻慢,本是想帮沈宜秋清理一下身边人,谁知她不等他帮忙,自己便动手了,他的安排倒没了用武之地。
沈宜秋上辈子便是如此,遇事总是自己想办法,受了委屈也不来同他说。
他起初也念她的好,省心成了习惯,便理所当然不去关心了。
尉迟越忽然觉得口中的菓子味同嚼蜡,他又问道:“太子妃这几日可还好?”
来遇喜目光闪烁。
尉迟越见他欲言又止,想当然以为太子妃这几日过得不好,嘴角不由自主扬起。
之前他日日宿在承恩殿,想来她已习以为常,他三日不露面,她难免失落,这一失落,被冷衾寒、长夜漫漫,方才知道他的好处。
来遇喜知道他想岔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如实道:“昨日两位良娣去承恩殿请安,陪娘娘用了午膳,之后便一起描花样子、染指甲、剪金箔花胜。”
尉迟越点点头,宋、王二人倒是有几分义气,知道去开解太子妃。
上辈子他们三人也处得不错,值得嘉许。
他想了想道:“一会儿你去库里选两百端时新的绫罗,一半送到承恩殿,剩下一半给两位良娣分了。”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呢?太子妃又在忙什么?”
来遇喜垂下眼皮道:“今日娘娘一早便召了两位良娣用早膳,又从教坊传了两个乐人入宫,说是要去园中持螯把酒、听琵琶赏菊花……”
尉迟越“啪”一声撂下银箸,是淑景院没饭吃么?还是承恩殿的饭食特别香?成天价地往那儿跑,怎么不见他们来长寿院请安!
他沉下脸道:“他们身为良娣,明知道太子妃身体欠安,还成日招着她往园子里跑,着实不成体统。”
来遇喜只得道是。
尉迟越拿起茶碗饮了一大口,气还是顺不过来,站起身道:“备辇,去承恩殿。” 来遇喜领了命,正要退出去,尉迟越忽然道:“且慢。”
这会儿他估摸着三个女子正在用早膳,乐人和螃蟹还未到,他眼下火急火燎地赶过去,顶多让他们散局,却不能叫太子妃肉痛。
尉迟越以指尖敲敲汤碗,嘴角蓦地扬起:“先不去承恩殿,你遣人去典膳所,待承恩殿的螃蟹上笼,立即回来禀报。”
来遇喜哪里猜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嘴上应是,心里叹息,太子殿下政事上那么精明,怎么儿女之事上就闹不明白,明明是想人家在意自己,却非得拧巴着去捣乱。
观他少年时与何九娘相处,也知道什么事都让着点人家小娘子,怎么到了太子妃这里,就浑似换了个人。
不过看到太子每日兴致勃勃变着法子地去招太子妃厌烦,来遇喜也生出了一点促狭之心,说到底这些事旁人帮不上手,只能靠太子殿下自己钻研领悟了。
这几日太子不来,沈宜秋既清闲又松快,又有两位良娣作伴,过得比神仙还逍遥自在。
这会儿她与两位良娣刚用完早膳,叫宫人撤下食案换了茶床,姊妹三人饮了杯阳羡茶,闲来无事,沈宜秋便叫宫人去开库房,对两人道:“眼看着就是重阳了,我前日叫人收拾了一些应景的衣料、簪环出来,眼下无事,你们正好挑一挑,这两日便着绣坊裁制新衣,重阳宫宴上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