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夫妇回到寝殿,两人心绪都不甚佳,因为何婉蕙的事,尉迟越有些心虚,不敢如昨日那般胡作非为,请太子妃先去汤池中沐浴。
沈宜秋有些疲累,不与他客套,便即去了汤屋,泡了一刻钟便披衣出来。
回到寝殿中,尉迟越便即放下手中的奏疏:“孤去沐浴。”
沈宜秋往榻上一靠,对素娥道:“帮我把昨日读到一半的书取来。”
素娥应了声“是”,但却踟蹰着不去。
沈宜秋与她主仆多年,对她的神情举止了若指掌,立即察觉不对劲,坐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素娥眉头皱得要打结,朝汤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咬咬牙道:“方才娘子沐浴时,芳兰院来人求见太子殿下,殿下便走出殿外,去了庭中,奴婢那时恰在廊庑转角处,那一处没灯火,殿下没发现奴婢。”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道:“奴婢看见,那婢子将一封书信交给殿下……”
沈宜秋目光微微一动,芳兰院是附建于芳华殿西侧的小院,正是何婉蕙的下榻之处。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素娥抿了抿唇,满面忧色:“娘子,他们……她怎么能这样……”
沈宜秋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殿下和何娘子是表兄妹,自小亲近,叫人传个信而已,你别同旁人说,免得生出事端来。”
素娥点点头,去侧殿取了书来,不再提这话。
是夜二更,尉迟越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在沈宜秋耳边轻声道:“小丸,睡着了么?”
太子妃不吭声,呼吸沉沉。
尉迟越又轻轻推了推她,推一下唤一声:“香小丸,肉小丸……”
沈宜秋还是一动不动。
太子放下心来,轻轻掀开衾被,撩开帐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披上氅衣,拎起鞋,赤足踩着地衣往外走去。
沈宜秋睁开眼睛,透过纱帷,看着尉迟越的背影。
待男人走出屏风外,她轻轻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阖上眼睛。 骊山地气虽比别处暖,山间的冬夜依旧寒冷刺骨。
尉迟越出来得急,只在寝衣外披了件狐裘,并不能将浑身上下裹严实,凛冽的山风一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出了寝殿,绕过廊庑,走到院门口,已有两名黄门在此等候,一人提灯,另一人从腰间解下钥匙开锁。
尉迟越问道:“东西都带了。”
那小黄门低声应是。
太子点点头,便让黄门在前提灯朝路,径直出了殿庭,到得外院,已有黄门将马牵来。尉迟越翻身上马,绕过墙垣,径直往北面苑囿行去。
华清宫后苑本是山林,营建宫殿时以墙垣围起,稍作修葺,园中古木森然,洞壑幽深,垂葛悬萝,行走其间便如走在山间。
此时更深夜半,园中寂无人声,只有风摇动草木,发出簌簌声响。苑中楼观不如宫中那般星罗棋布,只有零星几处点缀在草木间,廊下风灯在黑暗中发着光。
尉迟越下了马,快步穿过廊庑,来到一处幽僻的庭院前。
提灯引路的黄门扣了木门,片刻后,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小黄门探出头来,一看是太子殿下大驾,忙行礼问安。
尉迟越微微颔首,便即大步流星地走进庭中,朝着厢房唤道:“日……”
“将军”两字还未出口,忽有一道黑影从半掩的门扇中冲将出来。
尉迟越不由自主蹲下身。
小猎犬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吠叫着扑到他膝上,一跳跳地想要舔他脸。
太子忙将它脑袋推开:“脏死了。”却任由它两条前腿搭在他膝盖上。
日将军吠叫了几声,又变成如泣如诉的呜咽。
照看它的小黄门道:“殿下不知,小日将军今日没见到殿下,一整日蔫头耷脑的趴在廊下,听见脚步声便起身张望,奴喂它肉,它只吃一口,便又无精打采地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