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这些女子道:“还不拜见太子与太子妃。”
众女子齐齐向尉迟越下拜,娇声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尉迟越叫他们叫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见这阵仗,在场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尉迟越不觉去看沈宜秋,却见她一脸无动于衷,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当当,连罗绣都不曾颤一下,不由胸中发堵。
皇帝果然道:“往后你们就是东宫的人,须勤谨伺候太子、太子妃。”
众女齐声应是。
尉迟越却道:“多谢阿耶美意,但儿臣宫中不缺侍奉之人,儿臣正欲趁年下放归百名宫人。”
皇帝知道儿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儿子的房里事,他这做父亲的实在不好插手,便看向贤妃。
贤妃会意,笑道:“傻孩子,放归宫人是福德,你只管放,这些人又不是与你做杂役的。”
她顿了顿道:“你后院中只得三人,成婚至今,也无佳信,便是做耶娘的不急,朝臣也要急了。”
说罢瞟了一眼儿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不止是为你,也是为阿沈分忧。”
提到皇嗣,皇帝也皱了皱眉,脸色凝重起来:“你也不小了,诞育皇嗣刻不容缓,再无佳信,如何向百官与万民交代?”
贤妃见皇帝替她撑腰,霎时忘了对儿子的畏惧:“听听,阿娘是后宫妇人,不识大体,我的话你不听便罢了,你阿耶也这么说,你总要放在心上。”
两人这话是对尉迟越说的,却都看向沈宜秋,谴责之意溢于言表。
沈宜秋心知自己得表个态,请个罪,再拜谢皇帝的好意,将替她“分忧”的美人收下来,回去劝谏太子广播雨露——这便是太子妃的职责所在。
她正要履行太子妃的义务,却听尉迟越道:“启禀父皇,此事乃是三郎之过,是儿子力微才薄,不堪大任,只能以勤补拙,埋首案牍,以至于无暇他顾,与太子妃无涉。”
沈宜秋微微一怔。
尉迟越伸出手,隔着袖子握了握她的手,一股暖意透过织物传到她手上:“是三郎无暇去后院,三人与三十人、三百人无异,且要安置这些人,又须营建、修葺宫苑,不免靡费,实在无谓。”
皇帝脸色微沉,但他执意不要,他强行塞人总是不像话,只得作罢,皱着眉道:“为政之道,在垂拱而治,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懂得轻重缓急。”
尉迟越心中苦笑,国计民生,边情外政,哪一件是可以放手的“小事”了?不过他还是拜道:“谨遵阿耶教诲。”
沈宜秋听皇帝大言不惭地教导尉迟越“治国之道”,不禁哑然失笑,若不是因他十几年的“垂拱而治”,太子何至于累成这样?
撇开上辈子他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不提,尉迟越为君却是无可指摘,他御极数年,减少税负,藏富于民,便是有内忧外患,百姓也可称安居乐业。
他夙兴夜寐,还要时不时为皇帝的无理要求奔走,如今还要受此非难,实在荒谬至极。
沈宜秋胸中生出股意气,政不觉从袖管中伸出手,用力回握了太子一下。 沈宜秋那一握大半出自义愤,握完便要收回手,却被尉迟越反手紧紧攒住,收不回去了。
沈宜秋抬起眼睛,对上男人含笑的双眼,只觉无可奈何,不由也浅笑了一下。
他们的手有几案遮挡,旁人看不见端倪,这一番眉眼官司却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何婉蕙心如刀绞,先前还能自欺欺人,以为表兄退回书信不来赴约是为她名节考虑,可他方才退回美人,又邀功似地对着沈氏微笑,却没有别的解释了。
就在这时,五皇子忽然扑哧一笑。
皇帝正义正词严地训示太子,叫小儿子这么一笑,心下不悦:“五郎,你笑什么?”
五皇子眯了眯狐狸眼,随即敛容正色道:“回禀阿耶,五郎不过是胡思乱想,说出来大逆不道。”
皇帝叫他这么一说,越发好奇:“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