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闻弦歌而知雅意,行个礼道:“有殿下这句话,仆粉骨碎身亦无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分,尉迟越便起身告辞。
邵安道:“殿下与娘娘此去西北,千万珍重。”
太子道:“舅父放心,孤一定护小丸周全。”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不经意将太子妃小字脱口而出,不禁有些尴尬。
邵安却是一笑,随即有些伤感:“舍妹与舍妹夫长眠西北,娘娘嘴上虽不说,心里一直盼着回灵州看看……仆替娘娘多谢殿下成全。”
顿了顿又道:“殿下请恕仆多一句嘴,娘娘年幼失怙,沈老夫人待她又严厉,故此心比旁人重些,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外头看着不免有些冷,仆看得出来娘娘心里有殿下,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仆这做舅父的先替她赔个不是。”
尉迟越目光微微一动:“孤明白,舅父请放心。”沈宜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过上辈子她对他一往情深,这一世虽说心里暂且有别人,但水滴石穿,过个一年半载,想来能将一颗心转回他身上。
邵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仆这半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娘娘幼时未曾执意将她接来抚养,实在愧对她父母。”
尉迟越道:“舅父不必伤怀,你有你的难处。”
太子妃毕竟姓沈,且邵安出身寒门,位卑职低,非但师出无名,也无力与沈府相争。
他认真地对着邵安施了一礼:“舅父请放心,孤定不会负了小丸。”
邵安感慨道:“舍妹与妹夫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便即送他出门。
沈宜秋也与舅母、表姊依依惜别。
岳氏拉着外甥女的手甚是不舍:“这一分别便是小半年见不着,娘娘可千万保重。”
邵芸道:“阿娘想小丸么?不如我们去完洛阳再去西北吧。”
岳氏牙根发痒:“想得美,洛阳回来便给你找个婆家赶紧嫁出去,让婆母管教你!”
邵芸一脸不以为然:“阿娘,我劝你还是早些认清,你女儿八成要砸在手里了。”
众人都叫她逗笑了。
沈宜秋道:“舅母放心,沿途都有邮驿,我们可以常通书信。”
邵芸道:“小丸也要给我写啊,沿途的趣闻轶事都记下来。”
沈宜秋一口答应。
岳氏又对儿子道:“你多照应着娘娘,出门在外机灵些。”邵泽是东宫侍卫,这回也要随在尉迟越身边。
邵泽挠挠头:“阿娘,儿子尽力。”
众人又笑了一回,两人方才辞出邵家,登上马车,返回东宫。
太子自请担任议和使的消息一经传出,果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群臣纷纷上疏劝谏,奈何太子心意已决,又有卢尚书、毛将军、张太尉等一干股肱之臣站在他一边,朝中也确实无人比他更适合担当此任。
皇帝得知此事,虽震惊,倒是并未多加阻拦。他虽醉生梦死,当年亦有过雄心壮志,若是能将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重新纳入大燕羁縻,将来写在青史上自是丰功伟绩——这可是算在他头上的,太子愿意出力,何乐而不为?
太子得到这些强援的支持,言官们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最后也只得作罢。
出发之日定在正月十八,过完上元便走。
离京在即,太子要确定随行人员,还要处理政务,与太子妃两人皆是忙得脚不沾地,连上元都未能好好过,只在承恩殿设了一席,叫了两位良娣来一同用膳,就算过了节。
尉迟越匆匆用罢晚膳,便即回前院处理政务,直到中夜才回承恩殿,沈宜秋也是才忙完,还未睡着。
两人成婚以后的第一个上元便这么潦草地过了,尉迟越十分过意不去,对沈宜秋道:“待来年事情少些,孤陪你出去玩个通宵,我们微服上街看花灯,去波斯邸饮美酒,吃遍长安城的菓子点心铺。”
沈宜秋累得睁不开眼,懒懒道:“那不是得把肚皮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