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一动,走过去,从挂扣上摘下刀,一摸那刀鞘,便知远不如自己那柄精巧,薄薄一层鎏金下面,黄铜从刻花里露了出来。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和祖母绿也不过是琉璃珠。
他抽出刀,试了试刀锋,倒是十分锐利。
想了想问道:“什么价?”
那店主是个粟特大汉,一双浅栗色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转瞬之间便将来人的衣着、相貌、谈吐、气度一通合计,折算出这柄刀的价格,冲着他们伸出两根肥短手指。
尉迟越转头对贾七道:“借我二两银。”
那店主瞪大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连连摇头,将刀夺回去,作势要收起来。
尉迟越道:“如何?”
店主操着一口蹩脚的大燕话:“客人,老汉,作弄。”
拿过一张牛皮,用刀轻轻一划:“宝刀。”
又指那刀鞘:“纹样,不同,每一把。”
那对山猫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伸出两根手指,扭了扭:“二两金,不是银。”
沈宜秋难以置信,指着刀鞘上一处道:“这只立鸟哪里像鸟,活似一只肥鸡,翅膀还一长一短。这瑟瑟上还有裂痕。”
便即去拉尉迟越:“这是坑人呢,刘兄我们走。”经过一天的历练,她已经对货物的价格有了大概了解,这柄胡刀要价二两银已算得黑心,二两金就和抢差不多。
不成太子却岿然不动,从腰间解下一块白玉摩羯佩:“这块玉值二十两金,与你换。”
那店主双眼一亮,随即犹豫起来,他做了三十年买卖,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冤大头,反而疑心其中有诈。
尉迟越懒得与他周旋,扔下玉佩,拿起金刀,往沈宜秋手里一塞:“先拿着玩,回去给你换把好的。”
店主在后头一叠声道:“客人,好眼光,宝刀,英雄……”
沈宜秋握着那把不菲的胡刀,十分意难平,嘟嘟囔囔道:“那粟特人好生刁滑,这么大一块上好的于阗羊脂玉换这把刀,倒不如去抢……”
尉迟越在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不过一块玉,有什么稀罕的。笑一笑。”
沈宜秋笑得比哭还难看。
尉迟越在她发顶上嗅了嗅,蹙眉道:“这是什么味儿?”
沈宜秋莫名其妙。
尉迟越道:“哦,原来是铜臭味儿,这集市果真是逛不得的,我的金小丸玉小丸,逛完成了铜小丸。”
沈宜秋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说话间,日头渐渐往下沉,已接近波光粼粼的水面,染得宁河宛若熔金,人马渐渐稀了,有些商贩急着归家,已开始收摊,一场繁华行将落幕。
沈宜秋想到明日便要离开故乡,心中满是眷恋。
就在这时,尉迟越忽然握住她的手:“听你乳母说,下个月初六是沈夫人忌日,你难得回一次灵州,当去祭扫一番。”
沈宜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尉迟越接着道:“我同谢刺史说一声,你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我留一千禁卫在灵州。”
沈宜秋道:“这些精骑是护送殿下去凉州的,妾不可……”
太子转过头乜她一眼,笑道:“怎么,舍不得为夫?”
沈宜秋垂下头:“多谢殿下体恤妾,但是真的不用留那么多人。”
尉迟越斩钉截铁道:“再少孤不放心。”
他将沈宜秋留在灵州,全她的孝心只是其一,此外,凉州去灵州千里,一路都是沙碛,艰苦自不必说,且此行虽是议和,但难保吐蕃人不会有什么不轨之心。
将她留在灵州,他才能高枕无忧。 翌日,太子一行整装待发。
尉迟越要先去朔方军营地检阅和劳军,接着前往凉州。
他执意留了一千精骑在灵州府,一众亲卫中弓马、刀剑最娴熟的贾氏兄弟也受命护卫太子妃。
邵泽作为太子妃的表兄,自然也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