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大人,他最喜欢玩这种扰乱人心的把戏。”廿一侧身面对他,“能再帮个忙吗?”
“说。”
“左手。”
方才自说自话,这时候倒惜字如金了。萧解羽捋高他的手袖,才发觉那里空空荡荡。
手肘以下的小臂整条斫断,伤口应该早就留下了。
萧解羽头脑发懵,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你的手怎么了?”
“啊?”廿一迟钝道,“断了。”
“怎么回事?”
“神侍说我可能泄露培育基地的秘密,要植入特制芯片。我逃出来后去不掉,干脆砍断了。”
少年腾地起身往外,廿一连连喊道:“喂!喂!忙,忙还没帮呢!”
萧解羽哪里听得到他喊话。
白雪覆盖这一处山坳,他远远看见师尊半跪在地,左手垂落身侧,僵硬,惨白。
师尊听见声响,回身笑道:“解羽。”
他一步一步走近,师尊迎上来摸摸他的眉眼:“怎么了?我在这里。”
“让我看看您的手。”
师尊稍微侧过身,别开脸说:“没什么好看的。”
萧解羽道:“师尊,让我看看您的手。”他不由分说扯开广袖,不顾抗拒拆散绷带。
血肉模糊的刀伤不见了,小臂起码有一半只剩下森然白骨。
他拼命想止住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好像被攥紧了碾磨挤压。
天地是红色的,飘落的根本不是雪籽。
有人揽住他的腰身说话。
人声远远近近说,没关系不疼的。
骗子。
疼,很疼,头疼眼睛疼心脏疼。
难受,喘不过气,想杀人。
他推开那人,凭借本能追向杀伐气淤积的营寨。有人从背后抱住他,急切地说什么。
听不见。
四周吵吵嚷嚷,但他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
那人只用右手,全力禁锢着他。他狠命挣开,想再推搡,手心落上那人的肩膀却使不出力道。
血色的雪钻进颈项。
冷,很冷,彻骨的冷。
冰冷的身躯再次贴上来。他听到什么声音,努力分辨,忽远忽近的人声说:“解羽我冷,你抱一抱我。”
听清这句,他狠力拥紧他,怎么也捂不暖他。
萧解羽想不该是这样。
师尊原本是冷的,唇齿是温的,与他接吻之后明明会灼得发烫。
不该是这样。
他想起师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高出他一大截,声线是冷的,牵紧他的手分明宽大又温热。
玉霄峰两百年岁,他一天天抽节长大,师尊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注视他的目光分明殷切又柔和。
千年以前和千年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师尊昏茫茫靠在他怀中,允诺央求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接纳他的身体分明羞怯又滚烫。
“解羽……”
他喊他的名字,声音卷着漫天飞雪传过来,裹满湿冷与寒凉。
冰冷的唇吻上濡湿的脸颊。
“解羽,别怕,解羽,我在这里……”
他想说他没有害怕,眼角似乎是血的液体止也止不住。
“别哭,解羽,不疼的……”
师尊抱着他,断续说着话。清液被寒风吹干,萧解羽遽然清醒,他笑了笑,问道:“孤鹤山是不是有叛徒?”
玄微手中没有证据,他不喜搬弄是非,只说:“兴许有吧。”
“芯片拿回来的时候没折损多少人。里面却有……”萧解羽咬重字词说,“至高机密。”
师尊说:“机密是真的,我查过了。”
“还有十三祭司。侍者渎神的把柄我们搜集的只多不少,偏偏挑选了他,越过领袖直接行动。”萧解羽哽咽道,“师尊,对不起,我不该鼓动您……”
“不是的。”师尊轻吻他的唇,“我想救他,与你无关。”
萧解羽靠紧他的颈侧呢喃:“对不起。”
“就算没有十三,还会有十四、十五。”师尊轻抚他的后背,柔声说,“我是叛神的弃徒,唯一堕落的神侍。大人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置这样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