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更有个二十挂零的男子,眼睛发光地盯着那碗。他父祖三代都是烧瓷的窑工,他兄长继承了家里的手艺,他却不乐意天天钻窑里烟熏火燎,自己去谋了生路。
但看瓷器的眼光他还有一点,平常也没少做替瓷器商人牵线搭桥的生意。这碗,可是他生平仅见的精品啊!
乔二平咽了口唾沫,不是为肉汤,是为这碗。
他甚至说不出这碗有多好,因为他见过最好的碗,也不如它。拿出去卖掉,换这牛肉汤不知道能换多少。
季四这个轻浮小子,拿在手里一点也不爱惜。他一只手端着也不怕打了,他凑在嘴上喝汤了,他放回桌上了,他……碗不见了!
乔二平叫出了声,迎来一众诧异目光,这才醒过神,讪讪地笑笑,摸摸肚子,示意是饿的。
仙姑!肯定是仙姑!他不错眼地盯着看,清清楚楚看到那只纤细的手一拂,碗就不见了。
他一定要跟紧仙姑,可恨季四这么大的福气,就晓得换窝窝头,却不知道只要讨得仙姑欢心,随手赏下一个碗,就足以改换门庭,当个小地主了。
林晨这番表演完美收场,这二十二个不同村镇市井小民中的歪才精英,真心实意信了她的邪。
接下来季四想做什么,林晨却不清楚,当时不便问,晚上躺床上她就憋不住了,决定不管他要不要睡觉,都要揪过来问一问。
“季四,季四,睡了没?能看见吗?”
出乎意料,消息回得飞快,就像一直在等着一样。
“没睡,能看见,你说。”
“还卖什么关子,下面你想干什么?别神神秘秘的,弄得我临场发挥坏了事。”
系统给季四先配了个大笑的表情才浮出来字:“不会坏事,效果太好了。”
拍了个马屁,季四才将计划一一说来。
他不打算当造反的领头羊,也不打算走宗教路线,但他打算把别人推出去干。
计划很粗疏,季四直言其实就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一个火星,不定哪天,不定谁,就炸了。
也不是就指着这二十二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平时自然还有自己的人际圈子,一个带一个,信仙姑,想着造反。将来这些活下来的民伕活到家乡,再遇上天灾人祸,迟早有人会反。
“让他们信个什么东西,回去之后没准就会抬出来作号召。”季四没注意自己把林晨说成了“东西”,林晨也没打断他,“以后如果有人真的反了,都信过的仙姑就能把他们聚到一块,遥相呼应。”
本来东一处西一处的民乱,就成了有松散组织的起义,声势和规模都会大上很多。
“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这世道,就我认识的这里面有几个心大胆也大的,肯定会反,但是反不出个名堂,顶多在县里闹一闹,然后就得事败死人。我懂搞仙姑圣女什么的最后会烂得提都提不起来。但是一开始,这么搞特别能聚众成事。我就指着仙姑的名声在金河两岸传开,有人聪明一点能利用起来,给我们作个掩护。”
这个时候必须省略号。
林晨没想到,季玉良,今年过了年刚十七岁,居然如此……如此心黑胆大,以及她已经意识到好几次,今天再一次肯定的,有行动力。
真如季四所说,这个计划并不是那种走一步看十步,步步精妙天衣无缝,可传之后世的高超谋略,不过是他想到了,就做了。
这帮人全是低配版的混世魔王,世道太平时为一方流氓无赖村霸,世道乱时说不准谁就会乘风而起,割据一方。
季四能影响的也就这二十多人,但从现在到工期结束,各人返乡之时,困乏无聊的金河两岸民夫中传播起关于仙姑的信仰,并不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杀官造反时如果有人捧出仙姑,肯定会有跟风,这声势就真的不一样了。
林晨一下子想到了元末的红巾军,其实很多地方也就是听说了红巾军,起事时就打起红巾军的幌子,之后联络上,安个名份,就成了红巾军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