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来江家做客的人是江昭承的初中同学温晟,现任S大历史学院院长,常年做学术的学者看到文物就走不动路。说话的工夫,客厅里的三人已经从兮桐琴的材质做工,纹饰琴弦聊到了古琴谱,苏鸢对于古琴的一番见解听得温晟十分激动,若不是碍于林疏桐对兮桐琴的珍爱程度,恨不得让苏鸢当场演奏以验证古琴谱的可行性。
温晟问苏鸢:“你大学学得是什么专业?”
这等于从苏鸢极其擅长的领域直接跳到了知识点盲区,她茫然的抬头求助程昀:“莞莞因为某些意外事故没有参加高考,她历史文学方面的知识储备可以达到教授级别,但理科特别差,约莫也就幼儿园水平。
她对S大的考古专业很感兴趣,准备寒假开学之后去S大考古系报道,你们竟然不同意!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我,让莞莞考试,华岳去年刚给S大历史学院捐了一座图书馆,温院长不会不知道吧?S大送个学生名额给我怎么了?”
江昭承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程昀,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
“1929年,钱钟书报考清华大学,数学只考了16分,但语文、英语都非常优秀,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破格录取了他。
罗家伦1917年考北京大学时数学只得了0分,语文满分,蔡元培不仅破格录用了还把她收在自己的门下当学生。
单考的话以莞莞的实力考进S大不成问题,希望温院长考虑一下我建议?”
苏鸢悄悄扯了扯程昀的衣角低声道:“不要因我之故打破既定规则,我不想让你为难。”
程昀安慰:“规则就是用来被人打破的。”
江昭承颇感意外,上学期间永远年纪垫底的程昀还知道这些冷门历史知识?
温晟大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与历史相关的课题:“苏鸢,你选一个写篇论文,如果通过了我也把你收为门下学生,怎么样?” 温晟在历史文化上的学术成就在国内没几个人可以和他比肩, 教书育人,不慕名利,是位真正的学者。他讲课幽默风趣, S大的公开课座无虚席, 收过的寥寥几个学生无一不是各个领域的翘楚, 这样的拜师机会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程昀赶忙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温院长说话要算话。”
温晟颔首偏头问苏鸢:“你确定要选择考古专业吗?测绘记录, 下墓挖土,清理文物,还原历史……每一项都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与耐心,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坚持下来的。”
学习考古的学生越来越少,愿意踏踏实实一直做下去人的就更少了。苏鸢过于出众的样貌和不凡的学识, 足可以让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一时的猎奇选择考古并非一个好的选择。
苏鸢坚定道:“我不怕辛苦, 我喜欢历史,喜欢考古。”
这几天她看过不少有关覃朝,有关考古,有关兰岐王墓的资料,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熟悉那段历史,没人比她更想触碰那些文物古籍,它们就像她的亲人,是她与覃朝唯一的牵系。
有时候她会想, 21世纪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覃朝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
午夜梦回她经常会梦到漏月台,庭中兰草葱郁, 翠竹萧萧,那是她的家。
祖母健在,父亲还未外派做官时,身为苏府嫡女该有的尊崇她都有,衣食不缺,每日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仪态礼法,阳光从西墙的丁香架移到东墙的芍药丛,更深漏长,很慢很慢。
即便后来受到莫氏苛待,日子不甚好过,苏府终究是她的家,漏月台的四方小院完完整整是属于她的,而平等自由的21世纪从来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从来都没有。
温晟喝了口茶:“想通过我的考试可没有那么容易。”
“可否用……”苏鸢斟酌着用词,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如何解释,目露焦急之色。
程昀漫不经心的补充:“能不能用文言文写啊?就那种文绉绉的骈文,我家莞莞水平高,白话文发挥不出来她的真实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