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终于成了盛世白莲_作者:云生蔓野(118)

  他睁开眼。

  并没有看见属于朝阳的金色的光。

  只看见了谢遗。

  青年提着一盏灯, 从薄薄的绢纱里落下的灯影儿在铺着霜色月光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圈儿黄, 比朝阳柔软。

  落入幼小孩童眼帘的那张面孔, 连低垂的睫毛都生成人世间最好看的模样,雪白的衣,墨色的发,就像是无垠萩草的荒野之上不知名的鸟,有着不为人知的优雅美丽。

  谢遗就这样踏着空里流霜缓缓而来,宽大的衣袖带着蒹葭上露水的凉意,曳至他的面前。

  “我……”他一张口,没忍住,咳出了一口血。

  白衣黑发的青年见状,后退了一步,那一步就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带出了些微的酸涩和难受。

  飘着昏黄灯影的灯被青年移了过来,去照孩童的面容。

  半面是血,半面灰尘。

  “我叫沈归穹。”孩子咽下了喉咙里的那口血,努力地和眼前人念出自己的名字。

  “沈归穹,”青年似乎笑了一下,姣好的眉眼舒展开,“好名字。”

  青年靠近了他,衣袖之下探出的手指冰凉柔软,像是初生的娇嫩的花苞,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擦拭去了灰尘。

  他听见青年问:“你要不要和我走?”

  “好。”

  那并非是传统的师徒故事。

  谢遗救下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医治他,教养他;几年后,又去救了另一个孩子。

  那时候十三岁的沈归穹站在不远处,看着冰天雪地一片肃穆的白中,同样一身雪白的谢遗拔剑,救下了十四岁的天机公子。

  他鲜少拔剑,可是出剑一瞬间,却绽放出撕裂人视野的光华,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沈归穹终于察觉到了危机——谢遗也开始教导傅宸了。

  他有些恐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拼命地去练谢遗教给自己的东西,又怯生生地跟在谢遗的身后,追着他翻飞在雪中的衣袂,就像是一个幼童追着一只怎么也抓不住的蝴蝶。

  那是人胜的至幸与至不幸——谢遗为他停下了。

  谢遗的脚步暂时地为他停下了,他却以为,谢遗会永远地为他停下。

  “师父,傅宸会做我的师弟吗?”沈归穹仰着脸问谢遗。

  谢遗摇了摇头,说:“他是有师承的,我怎么好收下他。”

  那一刻,沈归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开心。

  谢遗教导了傅宸一段时间,带着沈归穹离开了。

  ……

  沈归穹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只依稀想起,那时节有皎洁的梨花从窗外探进屋里,娇怯又羞涩地开着。

  也许是夜里吹了风的缘故,谢遗病了,病的很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起不了身。

  谢遗一直是那样遗世独立高不可攀的模样,仿佛谁也不可以将他拉下云端,可是这一刻,却只能恹恹地靠在他的怀里,被他喂下药。

  青年黑色的发拂过削薄的肩,逶迤在白色的衣上,显出几分不胜罗绔的羸弱。雪白的面孔上,他的唇瓣是好看的淡粉色,贴在白瓷的碗沿,缓缓吞咽着药汁。睫毛柔顺的低垂着,颤抖之间,像是黑色蝴蝶的翅。

  沈归穹只觉得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电过心口,一刹那邪念滋生,如荒草疯长。

  他垂首去看,可以看见谢遗错开了衣领之间,雪白的肌肤,仿佛有着玉石一般的细腻纹理,却不知道触手是否会是玉石一样的冰凉,亦或是与常人一般无二的温热。

  他扶着谢遗躺下,替谢遗盖上了被子,托着药碗站在床前出神许久,最后无声地离开,去洗碗。

  沈归穹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是错误的,是大逆不道的,却怎么也按耐不住心头的那一丝荒唐念头。

  他独自一人,在夜里,躺在床上,抚慰着欲望,眼前连篇浮现的都是谢遗。

  谢遗雪白的面孔。

  谢遗点漆一般的眼瞳。

  谢遗寒鸦羽毛一般柔软且黑的睫羽。

  多可怕——他终于忍不住,去亲吻这人覆着淡粉色趾甲的、花苞一般的脚尖的时候,这样想——这个人,会成为我一生的魔障。

  可是,即便入喉是刀锋,他亦甘之如饴。

  直到,谢遗领着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这是你的师弟,他叫谢忌。

  “谢忌无父母,与我姓。”谢遗说。

  那时候的沈归穹已经不是幼年时柔软好欺的孩童了,他手刃了当年灭他家族的仇人,登上了拜月教教主之位,将这所谓的魔教发展到前所未有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