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红木桌椅书柜,精致挂屏,富贵堂皇,正中间立着涂金的七宝灯树,从下至上共分出十五枝,各枝头分别顶一盏灯盘,烛火跃动,星光点点,流光溢彩,满室通明。
除了东厂的这一株,另一株在文渊阁,内阁办公的地方,由此可见皇帝对东厂的器重。
“督主,该歇了。”
心腹小太监拎了热水进来,里面泡了祛湿驱寒的药,跪在地上伺候,他就是靠给人洗脚爬上来的,先是给小头目洗,再是大太监,最后到东厂督主,已经到人生巅峰了。因为珍惜这个岗位,他格外用心,手法专业,还掌握了对症的推拿按摩手法,力求让主子满意。
“你说放他出去,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太监并不是不知道督主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整个东厂就没人不知道“他”的。但他就像没听到一样,手上活儿不停,不说话,只专心伺候,之前在底层受了不少苦,知道什么人活得长久,嘴巴撬不开的那种。
曹厂长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兀自思索,闭目养神。
今日,曹厂长已经将圣火典与江南的进展报告皇帝,获得了不少夸奖和丰厚的赏赐。
相比之下,一同被叫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面上无光,出了殿门,连虚与委蛇的耐性都没有,直接甩披风走人。
曹厂长本来还想趁机挖苦他几下的,但因为要遮掩东厂把圣火典的情报耽误了两天的漏洞,也就放过了对方,没作纠缠。
后面南方消息陆陆续续传来。
表面上,谢家女儿命案已经查明,谢家因祸得福,解除了通敌的嫌疑。然而,江南局势并未因此缓和,谢老爷子突然病歿,谢家陷入内斗,各支争权夺利,眼见分崩离析之际,谢玄异军突起,压下了族中各股势力,成为新的族长,概因当时谢玄痛失爱女病重不能理事,刚好躲过了最动荡的时候,保存了实力,最后反而胜出。
至此,由东厂高级密探统领、锦衣卫大力协同的江南行动一期圆满完成。
洛书盟窃取并贩卖军机,叛国罪名成立,全派上下已经落网,首罪伏诛;涉案银川守备疏忽职守,但念其驻守边疆多年,劳苦勤勉,且配合厂卫行动,戴罪立功,只罚俸三年,考评为下了事。
此案卷皇帝御笔封存,同时,又针对谢家设立专案。
谢家隶属明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这让皇帝非常不安。谢家钱庄遍及全国,各地金银流通对其依赖甚重,尤其是江南,几乎各行各业都与谢家有联系,各大家族也与之交情匪浅。皇帝下定决心将其铲除,但其势力不小,打老鼠又怕碰坏玉瓶,只能暂时忍耐,谋定后动,徐徐图之。
另外,波斯明教多股势力在中原活动,意图不轨,皇帝对此极为恼火,中原明教作乱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他那位祖宗有时候确实挺混蛋的,当年那些反元的功臣,死在他祖宗手上的,比死在蒙古人刀下的还多。然而,波斯人来就是外族侵略,怎么也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皇帝在豹房发泄了好几天,才勉强把火压下去,皇帝私人游戏室里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得到圣火典之后,皇帝终于气顺了,他觉得自己不但打败了明教,把自己祖宗也比下去了,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那些文人老说什么子孙不肖后继无人,哼,如今他做到了□□都做不到的事情,只可惜不能显摆。
他熬夜把圣火典钻研了一遍,发现自己练不了,就兴致缺缺地把它扔到了库房深处。圣火典对修炼者的心性、资质和信念都有极高的要求,首先第一点就要心向光明,皇帝这种生物……啧!
圣火典就像一个转折,天气在恼人的绵绵雨季后终于由阴转晴,乌云尽去,形势渐渐对朝廷有利。
不久,锦衣卫又传来喜讯:他们抓住了波斯明教护教法王,不日将押送进京。
皇帝破天荒地在朝上公开表扬了锦衣卫一番,称赞其办事得力,差遣用心,一连数日北镇抚司缇骑脚下生风,龙马精神。
东厂语气酸酸的:不要半途被人劫狱了才好!
他们也立了大功,但不像锦衣卫抓住外族探子,功劳不宜宣扬,只能捏鼻子忍了。
“警醒着点,东厂番子等着看我们笑话呢!”朴嘉言如是说,他正在对其锦衣卫手下做动员,他们马上就要押解重犯进京,此行危险重重,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偏偏那群锦衣卫很受用的样子,摩拳擦掌,士气高昂,激动到模糊。
姚晨在暗处听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东厂那么糟糕吗?”
朴嘉言还未说什么,其手下一个年轻百户先来凑趣:“您不知道,世人都说:东厂为鹰,西厂为犬。两厂都是畜生,狗子已死,秃鹰必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