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晨暗叹,怪不得人人都向往京师,见识过如此盛景,恐怕很难再安于穷乡僻壤。
对姚晨来说,京城确实令人震撼,却还不能撼动他的内心。
当一条咸鱼的内心。
在京当官多苦啊,就这物价,要承担多少压力,仅靠那点俸禄是远远不够的。当官又不能行商贾之事,捞偏门被参,收贿赂要命,唉……
求外放,求清闲。
而且他应考时间毕竟仓促,哪怕中了进士,最终名次怕要不好,他得提前和朴嘉言说清楚,免得他走一步看十步地又早早安排上了。
这回他一定要意志坚定,不能被美色迷惑。
姚晨暗暗下决心。
他心有所想,表现出来就是对小狼狗有点冷淡。
朴嘉言与姚晨说起这段时日朝上的风波。
“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自今科起科举不考诗赋,改经义,今天下谕旨发邸报,终于把事情定了下来。”
罢诗赋、帖经、墨义,改后的考试分四场:第一场本经,第二场兼经,第三场论一首,第四场时务策三道。经义是出题者从儒家经书中截取一句话,考生阐述其蕴含的义理;论,类似于命题作文,议论文体;策也是议论文,与论的区别是主考官就时务提出具体问题,让考生发表见解。
姚晨:这个朝廷很任性啊……
他的诗赋比经义水平略差些,但少了背记的送分题帖经和墨义,难说利弊。
朴嘉言又道:“主考官也定了,是小房相。”
姚晨恍然,怪不得自己投的拜帖杳无音讯,大概是为了避嫌。
不过,礼还是要送到的,一些土仪特产,不费什么银钱。
论起来,他是老房相的弟子,和小房相勉强同辈吧,而小房相今科主文是他座师,他又和孙辈的朴嘉言搞在一起……真乱!
这时,窗外传来议论之声,姚晨随意听了几句,碰巧也是一群举子,在谈论此事。
有人义愤填膺,有人犹疑踟躇,有人心有成竹,也有人暗暗窃喜的。
“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等不如早散了,回去读书。”
“这时候你还看得进书?”说话之人明显心思浮动,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影响了心态。
“国家取士,竟如此儿戏,说改便改了,哪有将天子读书人放在眼里?”
举人们都是从各地优才中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千里挑一,里面不乏自视甚高桀骜不驯的才子,欲上书抗议,更有言辞激烈的骂到小房相身上,说他尸位素餐,也不劝谏圣人,朝中在职的都是一帮糊涂蛋。
姚晨问朴嘉言:“你怎么看?”
朴嘉言知道不少内情,觉得这些书生成不了气候,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瞎叫唤。
“据说与当今有关,圣上重实才,轻诗赋,改制势在必行。”还能去找皇帝老子算账?
姚晨把窗户关上,将纷扰隔在外面。
两人继续吃酒说话。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姚晨问道。
“刚回家,老爷子不放我出门,京中这时举子多,怕我出去惹事。”朴嘉言有些无奈,他爹管教严格,这并假,但他其实没有把全部实情倒出。
一是担忧说出来影响姚晨科考,二是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不想姚晨担心。
姚晨的第一反应:叛逆期的小狼狗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爹的话了?
他心中存了些疑虑,朴嘉言与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和睦,朴嘉言很看不上自家父亲的诸多行径,他父亲又觉得儿子与自己不亲,仿佛生下来就为了气自己。而朴嘉言娘亲在他幼年时早逝,没了女主人扮演在其中润滑的角色,父子之间的沟通就很有问题,差不多每次都是硬扛,互相伤害。
“若有什么烦心事,你也和我说。”
“什么事能难住我?”朴嘉言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似乎想岔开话题。“我总要为你遮风挡雨,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显得我多没用啊。”
姚晨一口老血。
他忍了忍,还是决定先打个预防针:“我可能做不成京官,万一外放了……”
朴嘉言以为自己忧虑的事情被姚晨察觉,更不愿深谈下去,故作轻松道:“不在京城你还想去哪儿?这些交给我操心,你就安心读书,好不好?”
姚晨:MMP不想和这人说话。
他一提起,朴嘉言就回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两人有点不欢而散。
科考改革已成定局,少部分书生蹦达影响不了大局,大多数人还是很实际,不如多花点时间备考,琢磨文章,好把别人压下去。因此,局势虽有波澜,但最终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