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究竟有什么事?”非要把正在休养的他也召去。
“大概是出征楚郡之事。”
她一惊,睁大眼睛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因方才的缠绵水汪汪的,可怜又可爱。
“别担心,”他伸手揉了揉她微乱的发丝,闭了闭眼再睁开,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楚郡父子相残,元气大伤,早不复昔日的强盛,丞相大人此次征伐必然顺利。”上一世,他坑韩遂没有这么狠,但韩遂兄弟相争,韩守信昏庸贪色,也一样导致楚郡内耗严重。郭畅大军出征,三个月平定楚郡,威望再次大增,回来便晋封为齐王。
田诺愣了愣,有些惭愧。她还真的忘了担心她的便宜爹,她担心的是:“你也要去吗?”每次征战他都跟在郭畅身边,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白雁归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黑眸中笑意荡漾:“放心,我还病着呢。”他怎么能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狼窝中?
晚风吹动帘帐,错银铜雀灯中,灯花发出啪的一声。
夏妈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魏太夫人身体不适,太医问诊之后,建议前往玉泉山行宫休养。夫人今日便陪同太夫人动了身。”玉泉山行宫是皇家的温泉行宫,一般人是没资格去的,也就是郭畅位高权重,有这个面子。若没有魏夫人陪同,魏家人连门都进不了。
田诺便问:“太夫人可还好?”
夏妈妈道:“县主放心,太夫人只需妥善调养,并无大碍。”又道,“太夫人甚是想念县主,夫人命老奴回来接县主,明日一道前去玉泉山行宫。”
田诺犹豫,她本想明日再去见白雁归一次,问问他对两人的将来究竟怎么打算的。可今日已经为了见他没有去魏家,明日再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第二天,田诺去思贤堂向郭畅辞行。
和她上回来时不一样,思贤堂四周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堂下候了不少文武官员,一个个神情慎重,面容严肃,不时看到有人被召进正堂,又有人步履匆匆走出。
郭畅百忙中抽空在上次她去过的偏厅见了她,听说她要去玉泉山行宫,直接否决:“不必去了,圣旨马上就到,你留在家里就是。”
圣旨,什么圣旨?田诺一头雾水。
郭畅看着她神情微柔:“田儿休受你阿娘影响,她那些全是妇人之见。你只需知道,父亲都是为你好,总不会害你的。”
这话来得古怪。田诺越发糊涂,心中隐隐冒出不安。
巳时一刻,宫里果然来了人宣旨。
田诺从来没有接过圣旨,上一回封她为县主时,她还在睡梦中,郭家骄横,竟没有叫醒她,直接由郭夫人帮她接了旨。可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内监之名要郭家长女接旨。
好在秦妈妈夏妈妈都是经验丰富的,有条不紊地摆香案,焚香炉,服侍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内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响起:“兹有齐国公之女郭氏,毓自名门,柔嘉婉顺,端良著徳,应正母仪于天下,册为中宫皇后”
后面的田诺已听不清,只觉两耳嗡嗡,浑身冰凉:郭畅的动作竟如此之快,昨日刚与魏夫人争执,大怒而去,今日便请了旨,叫她们再无反对的余地。那她怎么办,阿兄怎么办?
恍惚中,似乎有一道担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循着直觉看去,就见郭畅身后,那人一身雪白鹤氅,剑眉微蹙,遥遥看向她。见她看过来,他嘴唇张合,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他说:“诺诺,信我!”
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心头,将不安c愤懑c惶恐c怨恼全部拂去。田诺眼眶微热:这世间的艰难不顺,有一人愿与她一起承担,她不是孤单一人。可父亲一手遮天,强势固执,他要和她一起,势必要违逆父亲的心意,她怎忍心他因她受累?
心潮澎湃起伏,难以自抑,她匆忙低下头去,掩住了自己全部的情绪。
领旨c谢恩,打赏机械地完成剩下的流程。回到主院,各房的贺礼已纷涌而至,下人们恭喜之声响成一片。作为未来的皇后,她将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只有如秦妈妈c夏妈妈等魏夫人的心腹知道魏夫人的心意与担忧,殊无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