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辽阔,天高地广。一阵风刮过来,掀起一道道碧绿的草浪。
加卜藏仰躺在草丛中,直瞪瞪地望着天,也不管阳光是不是刺眼。
碧绿的草浪中驰过一匹栗红马,马背上的女子穿着一袭彩线刺绣的华丽红裙,人与马都像火焰一般鲜明。
“加卜藏——加卜藏——”
加卜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仍然直勾勾瞪着宝石般深蓝的天空。
马蹄声近了,呼叫声也近了,直到他跟前。
乌仁哈沁在马背上俯视着他:“我叫了你这么多次,为什么不答应一声?”
加卜藏翻了个身,用脊背对着她,开口嗓音暗沉低哑:“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
加卜藏隔了一会儿后才道:“你回去吧……”
乌仁哈沁跳下马:“你转过来,你连看都不敢看我吗!?”
加卜藏冷笑一声,纹丝不动。
他听见乌仁哈沁的脚步声,她的皮靴踩在草叶上,发出瑟瑟的轻微声响,从他脚边绕到身前。
他终究忍不住抬眸去看她,她穿着罕察卫新娘的礼服,戴着镶宝石的银饰,礼服上的金线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所有这些都没有她的眼睛明亮。
加卜藏想要移开视线,却没能移开。
草原上的春天会来得迟一些,但终究是会来的。 沈童起床后披上一件外衣,走到窗前。
晨风清凉舒爽,窗外的桂枝上尤带剔透露珠,馥郁的桂香随风飘来。她不由深吸一口微带清甜的空气。
箜篌在外轻唤:“姐儿,起了没?”
沈童回头,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起来了。”
箜篌与琴瑟推门而入,后头鱼贯跟着好几名丫鬟,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是真红大袖衣、珠翠蹙金霞帔、凤冠等等。
梳妆,更衣,戴冠。
当花鼓与笙箫声遥遥响起,沈童便开始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跳。并不是那种狂乱的跳,只比平时快上那么一些些,却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里一下一下的搏动。
全福娘子替她罩上红盖头,为了从府中走出去能方便些,先把面前的那部分掀开。
沈童起身往外走,还没迈出门就忍不住笑了。
庆阳侯府的当家小侯爷,作为沈童的亲兄弟,沈书岩今日亦担当着一份职责,因此一听到乐声就疾步匆匆地过来。
然而在他身后,却有个丫鬟追着,焦急叫着:“小侯爷!等等……”手中还托着他的帽冠。
沈书岩回头一瞧,摸摸脑袋才发现自己帽都没戴就急急忙忙冲过来了。满院子的人都给他逗乐了。
花轿就停在门外,沈书岩将沈童扶到大门外,一直要送上花轿。
萧旷端坐马背,在花轿边等着她。他一身绯袍,帽上簪花,玉带束腰,越发显得身形矫健如松。依旧是宽肩窄腰的衣架子,大俗的喜袍也让他穿得这么好看。
就连偃月都被打扮一新,毛色水亮,银鬃飘逸,还在肌肉精壮的胸前佩着朵硕大的红花,花下垂两根缎带,就和上台领奖的小朋友似的。
沈童忍不住就想笑,还好有盖头遮面,她可以尽管笑。
萧旷亦望着她笑。
哪怕周围有无数迎亲与观礼的人,这两人只是望着彼此笑,笑得再傻气也不在乎。
婚礼仪式诸多,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沈童先一步回新房,脱下凤冠与层层礼服后换上常服,便恢复了那个身姿轻盈的她。
为着配合今日的真红礼服,她的妆容亦比往日浓艳,皓齿红唇,更衬得那对眼眸有若秋水般清澈。
送走侯府众人与宾客后,萧旷亦回到新房内。
进屋后他便目不转睛地对着她瞧,沈童被他看得脸颊微红,低头替他斟了杯醒酒茶,发间那对小小的金色绣球灯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灯火映照下,流苏反射着细碎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