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儿哭得没有了眼泪,众人都走开了,却又有两个人向他们走来。
“师父!”蓝颜儿叫道。
无须老人和姜司絮,披着晨雾来了。
“女儿!我的儿!”姜司絮抱过隆玥,不再疯了,悲戚地哭起来,她的女儿回来了。
一家人又团聚了。
“师父,这是为什么?”蓝颜儿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但她知道师父会明白这一切的。
“没有为什么,以前的因,现在的果,你做的选择……你若问我为什么,我还问天为什么。”无须老人飘然道。
“如今,一切都清了。谁都不欠谁的了。”无须老人摸着他并不存在的胡须道。
“当年你父亲把一身才学授予我,我答应他的事,我做到了,你父亲也不欠你的了。”无须老人看着李润龙道。
李润龙只问:“我父亲……他尸骨何在?”
“烧化了,洒进了江海,是按照他的意思办的。”
李润龙无言。
“如今,我收了最后一点挂念去,从此,也与你们再无瓜葛。”无须老人抱起隆玥的身体,姜司絮不再哭泣,而是看了一眼蓝颜儿道:“娘走了。”
蓝颜儿听见这一声娘,心彻底崩碎了。
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惨叫道:“你们不能走!你们不能丢下我!我才是你的女儿!”
可是他们头额不回地走着,蓝颜儿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跪倒在师父面前,喊道:“师父!你究竟说的哪一句是真的?”
无须老人叹气又叹气,才道:“当年的孩子,我真的换成了,如今,我欠你们债,能还的都还了,还不了的,我也得到惩罚了。”无须老人褪下上衣,满身的伤痕,一条条,交错着,新的,旧的,横的,竖的,就像一条条虫子,吸附着,吸着血,蚀着骨,终身难逃。
蓝颜儿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迷惘了,彻底迷惘了。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要得到什么?
蓝颜儿追问着自己的内心,当她回过神来,肃穆的大殿上,只有相国大人念诏书的声音。
“王后意图篡位,已被处决,其余党羽也减除干净,如今立蓝妃为王后,掌管后宫,母仪天下。”
李润龙和蓝颜儿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殿上,接受着众臣的朝拜,可一切又都似乎和他们无关,那只是一个人的表演,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个配角。
王,他不做也得做,不然,死的不会仅是隆玥。
王,他不做也得做,不然,如何成全一个人完美的表演?
蓝颜儿也不能离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留下来陪着,这幕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看着周濡的嘴一张一合,此时的蓝颜儿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那是怎样的一副图景呢?
周濡的声音变得渺远,他的两鬓开始发白,脸上一道道的皱纹爬了上来。这种情景让蓝颜儿心里一阵酸楚。
从没想过和你到老,也没有想过你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如今我仿佛看见了那样的时候,心里为何涌起这样酸酸的难过以及,无法言语的感激——一不小心,你我,竟然就一辈子了!
蓝颜儿仿佛看见三人都已老态龙钟,两鬓斑白,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三人。
老了的蓝颜儿问老了的李润龙:“这是你想要的吗?”
李润龙过了半晌,才指着一旁的周濡道:“是他一直在成全我。”
“濡哥哥,你可不可以也成全我一件事?”蓝颜儿始终都叫他濡哥哥,每一声都喊得周濡心头一颤。
周濡点点头,他的话越来越少,除非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他才会慢慢地吐出几个字。
“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想回南钟山看看……然后,就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葬在那早选好了的地方,好好歇歇。”
周濡点点头,慢慢地走了……
唯有那南钟山上的鸣钟声,才是心灵最后的归宿。
可这一切都是幻觉,蓝颜儿,周濡,李润龙,都还停留在现时,正当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们的人生还有很多变数——就如,第二天,李润龙和周濡发现,蓝颜儿已经悄然离开了他们。
这是他们可以意料到却不能阻止的。她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属于她自己——明白了这一点,或许才是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