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洵正站在书桌前提笔练字。
他小时候刚去东五所的时候,因为字写得不好,没少被魏澹魏琰冷嘲热讽,心中就落下了阴影。因此哪怕如今已经练得一手好字,但是每当心烦意乱时,他还是会习惯性地提笔练习,既能够宁心静气,又能够继续练字,实在一举两得。
他左手挽袖,右手提笔,在纸上缓缓书写。
散愁二字逐渐出现在洁白的宣纸上。
当笔墨写下愁字的最后一个心,魏洵忽而听到了一阵猫叫。
那猫缓悠悠地喵了一声又一声,声音绵长,仿佛是一只小奶猫,叫声里仿佛带了些还没断奶的黏糊劲,又软乎乎,又亲密密,直往人心坎里叫唤。
魏洵放下笔,无声叹息。
那小奶猫似乎跑了,可是很快又来了一只小奶狗,汪汪地轻声叫着,一声又一声,还是只很有耐性的狗。
魏洵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戚善蹲在书房外的地上,正偷着笑,忽然见头顶的窗户被打开。
她抬头,正好对上了魏洵清冷的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扯嘴角,嘲笑:“真想请教安国公,他是否知道自己生了个狗妖猫妖转世的儿子?”
他冷淡:“戚善,你真是长出息了。”
戚善笑眯眯地站起身,仿佛挑衅似的,又当着他的面,再次喵了一声。
她说:“凡间忧愁别离,烦恼三千,我路过如此,见公子俊秀清逸,实在心动。”
春日的风还有些寒意,她眼角眉梢却是一排暖意洋洋的笑。
像是变戏法似的,戚善从背后拿出了一枝桃花,递到了魏洵的面前,笑问:“不如公子随我走,去那世外桃源,快活潇洒,岂不美哉?”
那桃花长得正好,花瓣粉嫩,被宫人悉心养护,这才娇美绽放。原本在御花园中舒展身躯,正待完全开放,如今却被人残忍地摘下,拿来作了礼讨好人。
魏洵的洁癖这时候也完全消失了,他又再次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到底是伸出手,把那一枝桃花接了过来,拿在手中。
他说:“阿善,不要胡闹。”
语气像是轻斥,又像是纵然。 书房里没有花瓶,魏洵拿着桃花,让下人找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器花瓶,摆在了书桌上,然后把那桃花插了进去。
于是这冷清干净的书房终于有了一点亮色。
桃花的香味并不浓郁,只有细细地闻,才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甜香。
意外的,魏洵觉得还不错。
他回头看拿着纸扇信步走进来的戚善,又忍不住皱起眉头,眼神嫌弃:“怎么还没玩腻这扇子?”
周围的人都说戚善执扇的模样风度翩翩,只有魏洵一人始终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那扇子对她来说和玩物没什么两样。
啪的一声,戚善右手手腕微转,那扇子就灵活地在她手中打了一个圈,然后被打开,露出扇面上两个大字来。
正是她亲自题的“真假”二字。
这字笔墨浓重,被她写得狂娟写意,一笔一捺都像刀锋,仔细看来还有些杀伐之气。戚善字写得好,这两字更是发挥了她十二成功力,饶是看不惯这扇子的魏洵,这一刻也不由再次被这二字吸引,目光有些怔忡。
戚善笑:“这纸扇要玩得好,也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刚才那动作,别看她完成得轻轻松松的,可要是换了旁人,至少是要勤学苦练一月才能有所小成。
对于戚善的炫耀,魏洵只是收回视线,嗤之以鼻:“小儿心性。”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长大了,饶是一向鲁莽的魏澹都在最近几年收敛了张扬的性格,变得比以往稳重许多。只有这戚善嬉笑怒骂一如往日,每日养花弄草、吃喝玩乐,过得比她已经颐养天年的祖父还要舒适。
“是你们活得太累了。”
戚善叹息:“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当然要人生得意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