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回坐在副驾座上跟秦慕白告了辞,他刚准备打开车门下来,目光从挡风玻璃上擦过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形迹可疑的小子,此刻正蹲在自家门口左顾右盼,时不时还低下头晃个两晃,也不晓得到底在鬼鬼祟祟地干些什么。
而坐在旁边的秦慕白,显然也注意到了情况不对,他想了想,决定陪同孟雪回一道下去看看。
等到二人紧着精神走到门口,才发现是虚惊一场,搁孟雪回家门口蹲点的不是旁人,正是金晖报社的实习小弟陆流云。
陆小弟喀哧喀哧的,正蹲在原地闷头吃香瓜,孟雪回看见这副清奇画面,抽了抽嘴角,加快脚步走到陆流云的跟前问道,“小陆,你游魂似的蹲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陆流云闻声抬头,腮边还沾了些许瓜瓤,他扑扇着两排浓秀睫毛,直接华丽忽视掉站在面前的前辈大哥,把亮堂的目光落在与孟雪回一道过来的秦慕白脸上。
虽然美人的存在感是为强大不错,孟雪回此种情景之下,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灵魂暴击。
陆流云实乃是个小人精,待看到孟雪回脸色有异后,忙把视线调转回来,笑嘻嘻地摊着手道,“小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又不稀罕吃你家大米,当然是受人所托才过来的。”
“别扯皮,好好讲。”孟雪回扶着额头,拿这小老弟没办法。
“侬今朝走的时候,结算的薪水忘了拿懂不啦?”陆流云一手攥着半只香瓜,另一只手指了指挎包里的信封,操着半吊子的上海腔,郑重其事地给他解惑。
孟雪回拍着脑袋“哦”了一声,立马把这一茬给想起来了。他那会子走得急,随手把装薪水的信封往办公桌上一丢就出去了。
秦慕白站在他后面,听到小记者的马虎事迹,忍不住从嗓子里闷出了一声轻笑,觉得孟雪回这人是特别的二愣子。
他这发自肺腑的笑声让孟雪回自卑了,小记者幽怨地瞄了一眼咔咔吃瓜的陆小弟,心中意难平。
陆流云见此情景福至心灵,动手掰下来一半香瓜,故意在他面前晃悠,“小孟,你吃不吃,可甜啦。”
“我家又不是穷的买不起瓜果,谁要捡你吃剩的东西塞牙。”孟雪回不为所动,很想赏他个大白眼。
陆流云“啧”了一声,埋头把香瓜吃完,面朝大门努努嘴,“瞧我这一手甜汁儿,可不得好好洗洗,小孟你就行个方便吧。”
孟雪回懒得跟他计较,伸手去兜里摸钥匙,秦慕白一听陆流云要进门,也不忙着走,索性跟在后面一块儿进去了。
好在小记者也没有感到莫名其妙,秦慕白今天开车开久了,身心乏了也正常,是应当进门喝口热茶歇歇脚的。
只是陆流云进门之后不大安分,嘴里跟孟雪回称兄道弟,于自身却没有一点好亲朋的自觉,一坐下来就开始挑肥拣瘦。什么房间不通风啦,桌子有灰尘啦,椅子崴屁股啦,话里话外整得鸡飞狗跳。
孟雪回抄着扫把走出去,把廊下的落叶扫了扫,耳边受了陆流云的叨叨,恨不得把他给一扫帚搡出去。
陆小弟搁这儿样样不中意,故意讨人嫌,而孟雪回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借着出去烧开水的空档,走到院子里狠狠透了一口气。
陆流云硬生生地把人给气走了,笑盈盈地将伸出去的脖子够了回来,转向坐在对面的秦慕白打招呼道,“秦先生,久仰大名。”
秦慕白向这陌生小子点了点头,心中并不感到意外,他是活跃在大屏幕上的人,认识他的人能从上海排到天津去。
“先生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先生的。”陆流云脸上笑了笑,接在后面补充道,“去年在天津的玛特剧院,我有幸观赏了先生的歌剧,当真是精妙绝伦,单单一个好字是说不尽的。”
“舞台于我是本分工作地,能得到先生的嘉许,是秦某的荣幸。”秦慕白笑得含蓄,并不居功自傲。
陆流云看他品质谦逊,不摆架子,内心是更为叹服了。本来他还以为小孟是受了胁迫,才要跟名流圈里的人打交道,如今看来所想皆非,倒也乐得放心,决定抽身而退了。
恰巧孟雪回在这时候端着热茶回来了,他看到陆流云起身离座,是个要走的模样,忙跟上去问道,“这就走啦?”
“那你去东街口买只烧鸡回来留我吃晚饭。”
陆流云笑嘻嘻地往他肩膀上招呼了一巴掌,差点叫孟雪回滑脱了手里的茶盘。
“麻溜起开。”孟雪回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烧鸡没有,拳头管够,趁早回吧您。”
陆流云仍旧是笑,且笑得十分意味深长,于出门之前,特特调过脸来冲他一眨右眼,言语之间知会孟雪回道,“您大爷以后跟秦先生就是一家亲了,记得给兄弟要个签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