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摆了花灯,出来玩的人挺多,热闹的气氛很快吹散了大家心头的阴霾。
卫小妹毕竟年龄还小,即便因为父亲不在身边一起过节而难过,也在诸多花灯的诱惑之下渐渐忘记了烦恼,高兴地左顾右盼起来。
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卫斯年柔和了神情,在暗影下悄悄牵起钱宝丽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钱宝丽侧头看了他一眼,灯火中的男人五官深邃,十分有魅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万般倾慕。
但是这人已经是她的,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莞尔一笑,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叫,随即混乱声传过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因此有一瞬间的停滞,没等大家发应过来,后方猛地冲进来一个人,左闪右突地在人堆里乱窜,后面还紧紧追着一队身穿制服的卫兵。
钱宝丽察觉不对,及时拉住探头探脑想要瞧热闹的卫小妹,和卫斯年一起退到一边看情况。
他们刚离开原地,下一瞬,那个流窜的人就跟一阵风似的从那个地方跑过去,踉踉跄跄中不知撞到了多少人,等人蹿过后,一时间抱怨斥责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还没完,追着的卫兵们紧随而至,呼啦啦一群人过去,又跌撞到不少人。
发生了这样突发的事件,众人逛街看灯的兴致不免大减,纷纷就此议论起来,有消息灵通或者对此熟悉的人就透露道,说刚才那是卫兵队抓盲流呢,让大家伙不要惊慌,跟他们没甚关系。
盲流一词,对当下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指的是某些没有通过正规途径私自回城留下的知青。
有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下放的地方活不下去或者坚持不了了,就会想办法回城私自留下来,而过年探亲期间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抓盲流事件多会发生于这个时候。
刚才那一出就是这样,令看到的人或是鄙夷不耻或是唏嘘感叹。
卫小妹听到众人的议论,神色惶惶地看向她哥,也许是因为家里也有个知青,她听到那些有点感同身受的担心害怕吧。
“没事,不用怕。”钱宝丽握紧她的手温声安抚道。
卫斯年可是在他们钱家村都当上大队长家女婿了,本本分分的知青里面第一人,混的算是不错的,怎么会想不开回城当盲流呢。
这些事情,钱宝丽捡着可以说的小声跟卫小妹闲聊着道出,让后者渐渐放下了惶恐紧张。
经过这个插曲,他们也没有继续看灯闲逛的兴趣了,又继续走了片刻干脆打道回府,以免再遭遇什么意外事件惹上麻烦。
元宵节一过,卫斯年想要的卧铺火车票就弄到了手。
至此,他们已经在这边呆了快一周时间,在第七天踏上返程已是极限,不然再停留下去就要违反组织规定了。
卫家如今已是如履薄冰地低调行事,不能再因此给人留下攻歼的把柄,所以即便再是不舍难过,卫母最终还是将刚回来没几天的儿子儿媳送上了远去的火车。
当火车启动的时候,卫小妹在车下追了一段路,哭喊着让他们明年别忘了回来。
钱宝丽和卫斯年探出车窗挥手告别,望着月台上的人影越离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看不见了。
明年别忘了回来……
黎明前的黑暗越是到了临头越是汹涌,届时还不知道上面会怎样风起云动,某些人又是如何临死反扑,到那时尽量远离是非中心才是明哲保身的关键。
这个约定大概是应允不了的。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钱家村生产大队的春耕工作又一次开始了。
因为地里已经种上了小麦,耕地是不可能,说是春耕其实只是个代指,实际上的活计是给田里绿油油的麦苗除草施肥松土浇水等田间管理的任务,顺带还会在田间地头路边之类的地方种些油菜,作为大队的经济增收项目。
别看活不多,但活重是真的,一场农忙下来照样能累脱人一层皮,不比夏收轻松。
这时候分配活计就是抓阄了,防止直接分配的话,有些人宁愿去做更累的翻地工,也不肯干活不重但十分坑的挑粪上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