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便不再说了,从药箱里取出一方布包,展开后是一长排冒着深深寒气的针,不同于在福州府城随意买的银针,这一套针金银皆有,是在关城寻能工巧匠细细打造三月而成的精品。
“你中毒数年,毒效入骨,要想拔除,实非易事,过程有些痛苦,还请忍耐。”
她看似随意取了一根细长金针,念儿下意识抱紧自己娘亲的胳膊,“娘!”
“出去吧。”元娘不容置疑道。
“去吧,小念儿,”安然含笑,“我又不会对你娘怎样?”
念儿才不信,昨夜过后他对这位大夫的态度已经由尊重变成警惕,尤其是昨夜她走后娘半宿未眠,更让他确定了,她说的那些他不懂的话绝对不是好事。
念儿都后悔去请她来了。
但她要是不来,娘亲的病怎么办?小念儿很纠结。 “许大夫。”
当安然收拾好药箱从元娘家出来时,身后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她回头去看,见到是念儿。
反常的,他并没有立即去照顾自己娘亲。
尽管如此,她还是微笑问:“什么事?”
念儿松开扶着门框的手,迈着小短腿蹭蹭跑到她面前:“许大夫,我去了南边的鬼屋。”
安然微讶,沉思未语。
念儿可没她那么好的耐性,见她不说话,拉了下她的衣摆,追问:“许大夫是不是知道那里住的有人?那是什么人?”
“我哪儿会知道,”她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你别多想,照顾好你娘就行。”
再早熟也是个孩子,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模样。
“不过,”她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你去把它送给那些人。”
念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渐渐变成笃定,“你果然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反正与你无碍。”她笑了笑,没否认,把单子塞到他手里,“去吧。”
念儿将信将疑,再抬头,许大夫已经渐渐走远,影子在月光下拉长,月白色的裙摆渐渐融入夜色。
接着清冷的月光,念儿展开单子,元娘身体好的时候会教他认字,时至今日,他已经学到了《千字文》,单子上的字他识得小半。
“是药材?”他疑惑地嘟囔了一句,“难道是药方?那些人里有人受伤了吗?”
转身刚想回家,念儿脚步却又蓦地一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单子,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南边鬼屋来历不明的人,若是娘亲知晓,肯定不准他去接触,哪怕是许大夫给的。
可念儿想去看看。
今天白天他去那里看了,他不傻,明显感觉到有人发现他了,但那人却没有来抓他。
念儿想去弄个究竟。
男孩骨子里的好奇也好,许大夫神神秘秘的态度引发的探究欲也好,念儿都想去。
他重新转身,夜色中,南边的草屋歪歪斜斜,似要倾倒,黑影丛丛,无端多了三分诡秘,再加上它的传闻,三分化作七分。
念儿一咬牙,迈步走了过去。
……
安然并不担心念儿不会去送单子,那是一份药材清单,都是接下来元娘要用到的。
元娘怕是自几岁时就中了毒,毒入骨血,想要治愈,没个三五年功夫绝不可能,安然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制计划将大多数毒排出体内,接下来的余毒和温养身体自有其余名医接手。
堂堂段氏,泱泱大族,不至于这点本事都没有。
在京都的那些时日,安然跟在许茂生身后混迹市井,听了不知多少似真似假的传闻,其中就有段氏的。
传闻段氏大姑娘为继母不容,百般打压,为致其死,买凶、杀人。
男人总是忽略后宅,不将后宅女子的手段看在眼里,哪怕是段氏也不例外,段氏大姑娘被继母买凶、杀人,生死不知,事情一出,段氏哗然。
段氏这才重视起此事,处置了那位继夫人,又命人在京都收尾,将流言压下,但段氏大姑娘却一直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