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进了许家药铺,她先脆声叫了一声,将药篓放下,抬眸去看从后院出来的人。
许大夫不年轻了,但颔下留着短须,隽永清秀,又带有医者特有的仁善气质。
“你又上山了?”许大夫皱眉看着地上的药篓,摇了摇头,数落她道:“不是和你说过,短时间内莫要再上山了吗?”
他看着女儿一身采药人的打扮,简单到不像个女儿家,心底不由哀叹,都是他惯的,现在觉得不妥也难改了。
好在要嫁的是霄哥儿,知根知底,也不怕他嫌弃。
许大夫这样想,心底一松,他倒不是对女儿不满,只是怕她以后难做。
“你啊,”他当惯了爹和娘,看着现在人不多,将女儿拉去后院开始训:“你都要嫁人了,霄哥儿此去不管是否高中,回来你俩的婚事就该办了,嫁人后好歹有个姑娘样,别再跟上皮猴子似的,没事就往山上跑,你的嫁妆绣好了没就乱跑。”
安然听他喋喋不休倒也不生气,摇摇头,如实道:“没。”
原主痴迷医术,对其他事不怎么上心。
许大夫吹胡子瞪眼,“那还不快去绣!”
“爹啊,这都要吃晚饭了。”安然无奈,这个时候绣什么绣啊。
许大夫一锤定音,“那就等吃了晚饭绣,别再让我催你。”
“……”安然乖乖道:“哦。” 月上柳梢,夜色缠绵,许大夫的房门被砰砰叩响,半宿没睡的许大夫扬声问了句:“谁?”
“爹,是我。”安然温软的声音在外响起,略带惊慌。
许大夫揉了揉额头,他做了半宿噩梦,眉心一抽一抽的疼,“等会!”披衣下床,将桌上的灯点亮,许大夫打开房门,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扫了一眼女儿身上单薄的寝衣外只套了件外衫,他皱了皱眉,侧身道,“快进来,瞧瞧你,这像什么话。”
大半夜的,及笄的女儿往父亲房里跑,确实不像话,好在许安然是许大夫一手养大的,也没太多忌讳。
安然讨好一笑,走进屋内,在椅子上坐下,惴惴不安道,“爹,你有没有林霄的消息?”
“霄哥儿?”许大夫倒了杯茶,慢慢喝着,瞥了她一眼,“你就来问这个?”闺女外向啊。
安然点了点头,迟疑了会,轻声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许大夫听闻这句话,瞳孔骤然一缩,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
安然杏目瞪圆,“爹!你是不是也梦到了?”
“什么梦?”许大夫轻斥道,“梦而已,荒诞无稽,不可信。”
安然不依,“您要不是也做了梦,我说的时候您怎么可能那么大反应?”
许大夫正要狡辩,安然又道:“您可别想蒙我,我又不傻。”
她此时丁点没有入内时的惊慌,一双杏眼牢牢盯在许大夫面上,不错过他分毫变化。
半晌许大夫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将她一头秀发揉得乱糟糟的,这才算解气,“你这丫头,可算机灵了一回。”
但这回,他宁愿自家闺女愚钝一些。
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许大夫觉得眉心没那么疼了,他叹了口气,看向气鼓鼓的闺女,“说说看,你做的什么梦?”
安然还在气头上,瞪了他一眼,“您先说,我怕我说了您耍赖。”
这还真有可能,指不定许大夫还觉得她是个孩子,不肯告诉她。
许大夫又哄了她一会,结果安然一直拿刚才那句话顶他。
“罢了罢了,”许大夫苦笑摇头,屋内灯光不如何明亮,映照出闺女沉静的眸子,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不漂亮的,许大夫生出一股骄傲来,他的闺女不仅漂亮,还聪明,小小年纪就把他给噎住了。
“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说。”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神恍惚,刚才升起的喜悦霎时散开。
该怎么说呢,那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