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_作者:绮里眠(116)

2020-03-07 绮里眠

    他道:“所幸时日未久,封箱的纸尚未腐朽,还能使这一批官银的来历大白于人。”

    郑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几乎露出些不耐烦来,道:“他是你的叔父,就是从河工上拿一点银子,难道还真格就气恼了他?”

    殷长阑坐在椅子的扶围上,衣料柔软的玄色常服束着他修长的身形,这样坐着,两条长/腿仍能斜斜地支着地面,使得他整个人显出些格外的压迫之感。

    郑太后只与他对视了一眼,眼孔就不由得微微地一缩,仿佛生出了什么不知名的危险之感。

    殷长阑语速不快,态度也并不激烈,只是阐述式地道:“这三十万两银,打的是去岁里计相老程大人的章子,原本是镇库的银,俱有文书可查。今年朝廷吃紧,国库也没有余钱,无奈之下,只能动用了这一笔银两。”

    “三十万两,已经是朝廷拨给柳州河工的全部了。”

    殷长阑淡淡地道:“朕的好王叔,一枚铜板都没有给柳州的百姓留下。”

    “柳州的百姓,饥馁困苦,激愤之下,酿出了如今的大乱。”

    容晚初听在耳中,不由得微微咬紧了牙。

    郑太后转着戒指的手停了下来。

    她面上这一次就露出了些真实的怒意,道:“肆意妄为,不知分寸!”

    殷长阑问道:“母后以为,赵王叔如此作为,该如何处置?”

    “罚俸一年,以儆效尤。”郑太后不假思索地道:“决不能如此轻易地姑息了他。”

    容晚初心中微寒。

    好一个“以儆效尤”。

    贪墨数十万两银,在郑太后心中,不过是“不知分寸”,不痛不痒地罚上一年的俸禄,就称得上是“以儆效尤”。

    她心绪激荡,一时间齿关都微微颤抖。

    男人宽大而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拍抚力道轻柔,让她在战栗中渐渐重新安稳下来。

    殷长阑微微敛目,女孩儿柔软的身躯就依靠似地伏在他身畔,像是天下俱冷,犹然不灭的一点温柔。

    也便是因着仍有她这点温度,这江山就是处处皆朽,也值得他一生奔赴。

    他目光清冷地看着郑太后,没有应下她的话。

    郑太后见他这样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不由得微微生愠,道:“怎么,难道你还有别的安排?”

    殷长阑道:“倒不是朕有。”

    他淡淡地道:“短短不足半年的工夫,赵王叔不但在上善街的府邸里存下了三十万两银,还藏匿了不可胜数的逾制之物。”

    他抬起头来,郑太后就觉得他的神色间有些似笑非笑的,含/着冷而讥诮的意味,尤其是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让她背上生出一层寒意来。

    “种种御造、上用、非赐不可擅使之物,龙禁卫清点了一整日,也只来得及给朕草呈了一封清单,言明尚未厘清一半之数。”

    殷长阑说到这里,容晚初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今日要拿到郑太后面前的账册,原本只确知里头不尽不实,却不能全然猜测出这漏洞漏到了哪里去。

    见到殷/红绫之后,生出的一点猜度,和着殷长阑方才的话,就忽然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她握住了殷长阑扣在她肩上的那一只手,展开他的手掌,开始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她手指柔软细腻,划在殷长阑掌心,那种微微的痒意,像是她乌黑的发梢不经意地拂过他的心头。

    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让自己的手不至于重新握在一起——顺便将那只小小的纤手包覆在掌心——而是纵容地任由她慢吞吞地写着,一面在心里辨认着她写出来的每一个字。

    因为女孩儿这一点小动作,男人看着郑太后的视线都稍稍地柔和了些许。

    郑太后与他对视。

    她唇角紧紧地抿着,显出些向下垂蔓的鲜明不悦,她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因为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苦,而比寻常的妇人更年轻、雍容,但眼下紧绷的嘴角和因此皴出的八字纹,让她显出了罕有的、与真实年龄相匹配的微老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