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是个阉人,他也知道,这男女之间的情爱,莫过于“怜惜”两个字。
李盈心里不着边际地感慨着,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试探着道:“奴婢听闻容贵妃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的生/母是容大人的先夫人柳氏,昔年在生时也是名动京华的好颜色,可惜天妒红颜,在贵妃娘娘六、七岁上就因病没了。”
他说得缠夹不清、不伦不类的,殷长阑却没有喝止他,而是搭着手沉默着听了下去。
李盈就仿佛得到了鼓励。
他感慨地道:“柳夫人外家不显,当时贵妃娘娘才那么一点点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幸而容大人是个信人,守了三年妻孝才续娶了新夫人,那时贵妃娘娘也已经长成了。”
他话语间颇多唏嘘。
容玄明是个信人?
殷长阑微微一笑。
看来这位容大人,在常人眼中的风评果真十分出众。
他不动声色地道:“看来你知道的倒是十分详细。”
李盈冷不防被他看了一眼,才觉出自己有些说得过了,不由得讪笑道:“大家也晓得奴婢进来九宸宫服侍之前,原本不过是直殿监的洒扫佥书。那时候贵妃娘娘的堂兄正在龙禁卫当差。容三公子是个随和人,时常也同我们说话,就不免带出些来……”
便是再随和,也没有把闺中的堂/妹的事轻易这样胡说出来的。
可见这个容三要么是没有脑子,要么是压根没有把那小姑娘放在眼里。
难怪养成了这样一副有些狷介的性子。
幼年失恃,倘若自己再不锋芒些,只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殷长阑忽而就不想再听下去。
他阖了阖眼,打断了李盈未竟的话语,道:“你下去罢。”
※
皇帝从短暂的昏厥中平安无事地苏醒过来,郑太后恢复了平日里的好心情。
她是先皇的继后,膝前并没有子嗣,无论是前头死在夺嫡里的几位皇子,还是如今继位为君的这一个,不过都要尊她为嫡母。
——倘若说有什么不同,大约还是如今这一位生/母早些年就死在了冷宫里,算起来郑太后同他还有一小段照拂之情。
新帝登基之后,果然也痛痛快快地尊了她为皇太后,迁进宁寿宫,成了这大齐朝最尊贵的妇人。
她出身长公主府,少年时就是个爱顽爱闹的性子,这一回事情过去,她就一刻也不能闲着地想起花样来。
“难得冬月里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雪,通明湖还没有到结冰的时令,正是十分少有的景致了。”宁寿宫的老尚宫宋氏端坐在凤池宫的厅堂里,端起茶来浅浅品了一口,赞道:“贵妃娘娘这里好茶水。”
她坐姿端直,大约是因为已经有了年岁,单梳了个规规矩矩的圆髻,不像是寻常高品秩的女官争妍斗艳的,但气质十分的阔朗,未语三分笑意,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
容晚初上一世也多承她的情。
“您要是喜欢,等等给您包上一包。这茶名头不显,吃着却鲜甜。”她笑着看了阿讷一眼,侍女就乖觉地退了出去。
宋尚宫微微含笑,没有推辞。
她接回了前头的话题,道:“瑞雪兆丰年!太后娘娘心里头十分的欢喜。”
把郑太后游园的逸兴说得这么冠冕蔚然,容晚初笑盈盈地点头,面上没有一点异色。
宋尚宫也面不改色,仍旧微微地笑着,继续道:“恰好您几位娘娘甫才进宫来,太后担心着是不是因着面皮太薄,不好意思出门走动?到底也不宜拘在屋子里头,跟着她老人家出去顽一顽,散一散心也好。”
容晚初就站起身来,抚了裙裾,向着宁寿宫的方向福了福身,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挂念。”
宋尚宫欣慰地颔首,道:“娘娘问过了钦天监,明儿的天气一准是好的,她老人家的意思,恰好不辜负了这胜景才是!”
容晚初笑道:“只是姑姑也知道的,我/日前同太后娘娘请了旨意,要在宫里避居些时日祈福的,只怕有许多不便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