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灵子被她奉承地哈哈一笑,捋须说道:“这江南盟会自初办起就一直是藏剑山庄做东,只是纪老庄主在世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为了盟主之事而起过纷争。纪老庄主他武功深不可测,为人又仗义爽快,在江湖里德高望重,地位超然。再加上他出手阔绰,大家都乐意来赴会吃趟酒席,顺道趁着这个机会互相走动走动,在武林同僚面前露个脸。是以往日里的盟会都是和和气气地召开,然后尊纪老庄主为上,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因此虽然几年前纪老庄主就已过世,大家一开始也都没想过要在这届盟会上舞刀弄剑,而是商量着推举出了几个江南地区才德兼备的候选人,结果......”他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提到了沈扶芳的伤心事,于是面露伤感之色道:“结果闹成了今天这副群龙无首的局面......其实若是纪探花不死,他作为纪老庄主的独子,也是藏剑山庄唯一的传人,理应是这江南盟主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可惜啊......”宝灵子想起故人之子的凄惨下场,忍不住唏嘘起来。
林菲想到往日听到的江湖传言里,这个颇有些骨气的纪探花在新婚之夜就死于离魂散之毒,也在心中暗自为他叹息,又听沈扶芳波澜不惊地继续问道:“那现在藏剑山庄是谁在主持大局呢?”
宝灵子道:“自然是纪探花的遗孀白鹭夫人了。可惜她虽然才高志洁,出生高贵,但她来自于书香世家,本人丝毫不谙武艺,所以即使是手持盟主令也无法号令群雄,只得另觅贤才了。我听说她对纪探花情深意重,想是这次盟会上也会提及寻找下毒凶手之事。”
万堂主听到这话,嗤鼻不屑道:“看来先生是久居在常青山上,消息还不够灵通啊!这个传闻早就过时了,现在江湖上流传着对白鹭夫人的另外一种说法......”他的话正想出口,却看到沈扶芳就坐在对面,睁圆了一双干净到不染尘埃的眼睛听得无比认真,只得面带尴尬地道:“只是沈姑娘在场,万某有些话...不便开口......”
沈扶芳看他扭捏的模样,心中已隐隐猜到这是哪方面的传闻,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道:“我也是有婚约之人了,况且现在未婚夫就在身边,万堂主不用怕轻慢了芳儿。这是关乎着漕帮夺取盟主之位的大事,还请万堂主不拘小节,直言不讳便可。”
万堂主那满面虬髯的黑脸上竟然透出了一抹红来,小心翼翼地挑拣着尽量文雅的用词道:“据闻近两个月,那白鹭夫人在藏剑山庄里夜夜笙歌,招揽了许多江湖侠客。那些人里有不少玉面少年,据说都已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想是纪探花过世已有大半年之久,她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那个,放荡形骸了起来......”
林菲瞧见万堂主说话时眼神里闪过的鄙夷之色,心里暗暗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女子,明明不久前还是个贞节烈女,转头间就变成了放□□人。要知道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女人最重视的就是这方面的名节,而这女子明明还是个黄花闺女,若真是忍不住空闺之怨想再嫁人,大家也不会对她多有苛责,又何必自毁名节去偷腥撩汉,这不是明摆着找骂吗?林菲和沈扶芳无言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暗暗有了猜测,必是这白鹭夫人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他心中竟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望门寡妇产生了些许同情。
众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天赏着景,看着窗外的日头渐渐地落了下去。虽说现在世道不算太平,可他们车上插着漕帮的大旗,四周皆是彪形大汉们护卫,因此在路上走的是稳稳当当,连个拦车问路的人都不曾有,顺利的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沿路小镇上的客栈里投宿。
这个镇子着实是很小,进了一侧的城门从南到北一条街就能望到另一侧,客栈里也都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在无所事事地瞎晃荡。万堂主拿出银子包下客栈,嘱咐掌柜的快快去准备好酒菜,慰劳走了一天辛苦路的兄弟们。沈扶芳和宝灵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坐了一天也都有些疲乏了,于是分别去了自己房里休息,只有林菲因为之前吃了一粒沈扶芳给他的提神药丸,此刻觉得浑身精神气十足,一点倦意都没有。
他闲来无事想到万堂主所言,便走到后院里想练练剑,可是不甚敞亮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他们的马车,压根没法子耍开阵仗,于是只得讪讪作罢。正打算回房之时,林菲瞥到一个伙计端着一盆血淋淋的猪肝进了厨房,他眼睛转了一转,登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