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白感觉胸口仿佛堵着个石头喘不上气,方才还大义凛然的男人如今丑态百出,甚至那喊着自己得了八千的女子也偷偷摸摸地捡着滚远的钱币。
花发婆婆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眼里好似含着泪光,“你们不去捡钱?”
温初白愣了一下,“不去。”
婆婆似是惊讶了一瞬,又了然道,“是了,瞧你们的穿着,看不上这一点小钱。”
温初白蹙着眉,“他们……很缺钱吗?”
“不缺。”婆婆缓缓地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之前给我们每一家、每一户都分了钱,给年轻人还找了营生,普通过日子,完全够了。”
温初白与江煜都是一阵沉默,可就这一阵说话的功夫,那头捡钱的人竟然打了起来。
不懂功夫的人打架是最可怕的。
抓头发,抠眼睛,将人的脸在地上摩擦,血混了灰尘变成浓稠的黑色,顺着颈子流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而可怖的痕迹。
孩子在哭,女人在叫,混合着男人厮打时发出的呻丨吟与嘶吼。捡到钱多的人,恐惧中透着喜悦,捡到钱少的人,贪婪中溢着恨意。
黝黑男子与他的母亲是最开始捡的,无疑,收获也是最多,有人要抢他们母子,他便把钱一股脑的给了自己母亲,自己只负责打人。
那男人的确身强体壮,双目赤红地打了几个人,发觉文贝街上的人大多瘦弱可欺,竟又想着打劫,面目凶恶地冲向了身边的人。
“乱套了,乱套了啊——”花发婆婆泪眼婆娑。
“过来吧你!”他随手捞过来一个蹲在地上捡钱的孩子,却没想那孩子的手攥地死紧,他一下没能掰开,觉得颜面尽失,竟拎着那孩子的领子要往柱子上撞。
千钧一发之际,江煜飞身赶到,二话不说地将那人一脚踢到了旁边,护着已然吓蒙的小孩,“你没事吧?”
还没待那小孩说话,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指着江煜破口大骂,“他娘的,你算哪根葱,在这多管闲事?”
可他却忘了,他此时已经被人打败。那些怕他的、惧他的邻里们因为他的失败而不再觉得他不可战胜,叫嚣道,“打得好!那功德箱里的钱都叫你拿走了,不公平!”
四处应和接连响起,“对对对,不公平!”
那人一抹鼻尖,“不公平?老子自己捡来的钱,有本事你们来抢啊!”
江煜缓缓站起身,自打眼前这一场闹剧开始,他的眉毛便再也没有舒展过。
公平?
不公平?
如果江汎给每一家都给一样多的钱,现在大家抢的有多有少,便不公平。
如果江汎给每一家不同的钱,现在有多有少,反倒成了公平。
是这样吗?
他想不通,又隐隐觉得这理论不对,吾正的挡在耳边,“公正,只有相对的。”
到底什么才是相对的?
“喂,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初白竟然走到了他身边。
江煜回过神,“没有。”
温初白低声问,“喂,小石头,我要是一会儿和这些人打起来了,你有把握保住我的一条小命吗?”
江煜一愣,露出个无奈的笑,“就这些杂鱼,你也太小看……”
他话还没说完,温初白已然走到了众人之间,她扯长了嗓子,“我说——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温初白瑟缩一秒,可想起江汎临走时的话,又挺起胸膛来,“太子给你们的钱,是他自掏腰包省吃俭用省出来的,功德箱里的钱,是别人感谢他而给他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众人如醍醐灌顶,各个都愣在了原地。
“还有你。”她一指那黝黑男人,“你不是说有本事就来抢吗?我没本事,但是我夫——”
她话要说出口,瞧见自己一身男装,生生地将要脱口的“夫君”改成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