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温良整个身心都被这句话震撼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时耳边响起喜娘的声音。
“宫主,说我不愿意。”
季温良张了张嘴,没出声。
一旁的丫鬟也急了,催促道:“宫主,说啊。”
“快说啊宫主。”
“说话啊。”
“莫要耽误时辰。”
“我……”
我来我去,什麽也没我出来。
最后还是喜娘喊了。
“宫主心系宫中事物,无意出门。”
“所谓嫁娶一说,只是顺应习俗之礼,礼成之后,宫主自可长居启昀宫。”
堂堂武林盟主,喜娘也不敢太过为难,大喊一声:“开门。”
雕花的木门缓缓开启,冯九一身喜服,面含柔情,缓缓走了进来。
喜娘拉出系花红绸,一头递给季温良,一头让冯九牵着。
上轿前是要哭两声的,季温良还记得,可没等他哭出来,展惊鸢却先嚎开了,拉着季温良的衣服,说什麽也不松手。
“呜呜呜……师兄,我舍不得你!”
门口的宾客皆哈哈大笑起来。
季温良一阵尴尬,好声宽慰道:“我明日就回来,嗯?”
“呜……那不一样!不一样!师兄,我舍不得……”
最后,还是几个侍卫合力,才将她拖走。
乐器吹吹打打中,终于走过繁缛的礼节,入了洞房。
远处的欢声笑语逐渐暗下去了,房间里是一片大红,封澈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站定。
慢慢掀开盖头,露出白里透红的脸,忽闪忽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去。
封澈问:“你饿不饿。”
“不饿,”季温良摇了摇头,“喜娘在我的袖子里放了很多点心。”
又补充道:“你呢?”
“我也不饿,方才在酒宴上吃过了。”
既然你也不饿,我也不饿,那还呆坐着干什麽。
季温良道:“合卺酒。”
声音小得像蚊子。
封澈看着他,好半天才迟钝地啊了一声,到圆桌旁倒了两杯酒,递给季温良一杯。
喝了下去。
“同心发。”季温良提醒道。
哎呀,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规矩。
“对,对。”封澈又折回去,在筐栏里找到剪子和荷包,坐回床边,犹犹豫豫地执起季温良肩上的一缕发,轻轻地剪下,又同样地剪断自己的头发,放进荷包里。
然……然后呢?
一时又静默了下来。
“你……你站起来。”季温良说。
封澈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季温良走到他身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替他解开腰带上的结。
这样大胆的动作,脸不红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胸腔内混乱的心跳声。
封澈突然揽住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
眸子里的光撞到一起。
一夜贪欢,不知天上人间。
季温良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脚下是玉一样的地板,飘着灰暗的云。
“有人吗?”
他把半拢手掌,放在嘴边,“有人吗?”
声音扩散出去,像水中的涟漪,渐渐消失。
远处忽地降下一束光,照出高大的背影。
季温良一喜,急急忙忙跑过去,大叫一声:“封澈!”
那背影回过神,果然是封澈。
“真的是你!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哎?你怎麽变年轻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漆黑如墨。
“我也变年轻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封澈过完了一生,两个人都老了啊。
“难道……我们是在阴间?”
封澈温柔地笑了笑,“傻瓜,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曲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一瞬间,万千记忆涌入脑中。
“哥哥,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你不是一直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吗?”
“我……我很好养的。”
“我很愿意和你在一起,无论是落镜山,不灵城,还是魔界,都可以。”
“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何宁,我可以等,要是你想让我帮你忘记他,我也愿意。”
“封医生,你以后就是我们季家的媳妇了啊。”
……
“不要哭。”
封澈伸出食指,替季温良抹泪,却越抹越多。
季温良一下子抱住封澈,抽抽噎噎道:“我知道我是谁,但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