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玉册塞进陆时鄞的手心,他却没有丝毫动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穆宜萱只能靠近他耳边轻声唤着“皇上”,不知是唤了多久,陆时鄞的长睫终于一动,随即睁开了,露出一双蒙上雾气的漂亮眸子。
他的容貌真当盛极,精致五官在阴影下若隐若现,穆宜萱不由有些看痴了,脸上滚烫一片,原本要说的话语便不由哽在了喉咙中。
只见陆时鄞如墨染的眸子盈上淡淡暖意,薄唇微启:“怎么还不睡,不困吗?”
穆宜萱含羞地收回眸光,柔声说道:“臣妾不困。”
可话音未落,浓厚的睡意便涌上脑袋,她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脑袋一沉便倒了下来。
陆时鄞眸光恢复了冷冽,他随意将穆宜萱推回原来的位置,不留痕迹地瞥了眼手心里的玉册,他蹙紧了眉头,将它扔掷一角。
这才起了身走到窗前,轻轻开了条缝隙,梁缙一早便在那边守着,听见动静便回过头轻声唤了一声“皇上。”
陆时鄞眸光沉如水,默默看着坤宁宫的方向,那儿的灯光依旧亮着。
他低声开口:“这般晚了皇后怎么还不歇息?”
莫不是为他留宿于承乾宫而神伤睡不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时鄞眸光更是一沉。
下一次该是提前告诉她让她安心才是,他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一趟才好。
“去给朕找见合身的宦官衣服。”
梁缙回道:“回皇上的话,听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娘娘用完晚膳本来睡了,后来因为积食起身出来晃了几圈又饿了,彼时正在殿里烧锅子涮羊肉吃呢。属下这就去给您找衣服,您稍等会儿。”
陆时鄞一字一句地从薄唇中挤出:“涮、羊、肉?”
“回皇上的话,没错,您这会儿赶去正好能吃上。”
陆时鄞沉默半晌:“罢了不必,朕乏了,睡了。”
梁缙眼睁睁瞧着皇帝面无表情地将窗合了上,他无措地摸了下鼻尖。
诶,是他说错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吗。 坤宁宫这一厢,滚烫香辣的羊肉下肚,沈初黛早已把先前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将殿中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让歌七将偷偷带进宫的烈酒给拆了。
主仆两人一口羊肉一口酒吃的开心,依稀记起当年驻守边境时的情景。
当年哪能这般精细地将肉切成片放在锅里煮,都是刷上油整只放在火上烤,各自拿着刀子割下来,烫呼呼地便往嘴里丢,别提多香了。
歌七有些微醺,声音有些含糊:“娘娘今日睡不着,可是不开心了?”
沈初黛将口中的酒咽下去,纤细指尖抚上心口,恹恹地道:“也不至于不开心,就是感觉胸口闷闷地。”
她没想过,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事发生了,自己居然做不到洒脱。
沈初黛颇为不爽地将杯子扣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这样太娘了,不是我的作风!”
歌七歪过头笑道:“可娘娘本就是女子呀。”
“可我就是讨厌这样!”
歌七温声道:“奴婢希望无论娘娘在哪,都可以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沈初黛弯唇一笑,露出莹白的贝齿:“若是真能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我现在就去……”
她阴恻恻地道:“把承乾宫给炸了。”
歌七吓得酒都醒了,忙是攥住她的衣袖,紧张兮兮地道:“娘娘,奴婢收回刚刚的话,您可千万别冲动。”
沈初黛轻抿了口酒,仰头看着外头的夜幕,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仅有几颗星星与弯月做点缀。
她像是作出保证一般,声音清清淡淡地却极为坚定。
“今日一过,往后我绝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而伤心。”
——
第二日一大早沈初黛的凤辇与穆宜萱的仪驾在慈宁宫相遇,相比于沈初黛的精神奕奕、满面春风,穆宜萱虽是细细妆点一番,神态却仍旧黯然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