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黛脸色这才微缓,轻轻福了个身:“多谢小侯爷,事关小女清誉,那就请小侯爷勿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于人。”
“这是当然。”陆时鄞回答地爽快。
见着沈初黛这就要转身离去,他话语一转:“沈小姐请我看了一场好戏,祝某应当回礼才是。”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像是世间绝妙的乐器,又像是最深处匍匐着暗兽伸着爪牙,引诱着她。
沈初黛不自觉地转过了身去瞧他,只见他轻轻一笑,如细瓷般的手指捏着一只火折子,点燃了子在空中飘荡的帷幔。
火舌宛若灵巧的舞女,在帷幔上不断跳跃攀登,直至火势越来越大,这光也越来越强。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冷戾阴郁的眉目沾染上了一丝烟火气,竟是变得柔和万分。 直到火势蔓延到屋顶,沈初黛这才回过神来,轻吸了一口冷气:“祝止译,你疯了?”
火烧承安殿,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今日敢断了郑桧的命根子,就是笃定他不敢将那些腌臜事摆在明面上,只能硬生生地吃了这暗亏。
至于结仇她便更不怕了,郑桧敢做这种事本就是撕破脸,她只不过是将借此撕得更大些。
可火烧承安殿就不一样了。
陆时鄞指尖轻比了下唇,低低地道:“快走。”
沈初黛顾不得跟他生气,提着灯笼便与他一起跑出了承安殿,就在她想往储秀宫方向跑去的时候,她的手腕却是被拽住。
只听陆时鄞悄声说道:“跟我来。”
沈初黛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时候回去确实太引人注目了,跟着他一道去避避也好,便跟着他在冗长的宫道上跑着。
也不知晓是转了几个弯,过了几个门,她又被拉上阶梯。
那阶梯极长,两人行了半柱□□夫才走到最高处。
沈初黛靠在栏杆上,微喘着气:“小侯爷,你带我来的这是哪呀?”
“观星楼。”陆时鄞言简意赅。
又极为贴心地解释道:“紫禁城最高的地方。”
沈初黛愣了下:“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陆时鄞伸出如细瓷般的手指点了个方向。
他眸中跳跃着火焰,清淡声线中多了一丝怡愉,献宝一样道:“快瞧。”
沈初黛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火光沸腾,一团一团的黑色烟雾不断从下面升起。
下一瞬却是忽感不对劲,祝止译不过只是点了一条帷幔,这火势怎么会短时间变得这么大?
她问出了口。
陆时鄞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撒了灯油。”
啊,不愧是他,是他能干出的事。
虽然不太好,但沈初黛忍不住弯了下唇,那鬼地方夷为平地才好!
她讨厌那个地方不是一两天了。
承安殿就是那个该死的殉葬地点。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那空荡荡的大殿中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八张木床的模样,也还记得寒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衣领的滋味,更记得自己被迫将脖子伸进白绫的无助与绝望。
如今它被烧了,憋在心头许久的那一口气终于出了,她只觉得畅快无比,欢欣雀跃。
陆时鄞眸中倒映着火光,余光却是瞧着她,白嫩如凝脂的脸颊染上了绯色,流盼眸中闪着星星点点,清亮地让人转不开眼。
见着她又转过来,他忙是收回了目光,听见她疑惑地问道:“小侯爷你为什么要烧了承安殿?”
陆时鄞反问地极是自然:“你不是很痛恨承安殿?”
他解释道:“方才你差点被暗算。”
明明离“差点”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先前的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味,沈初黛这才回味过来,原来祝止译烧宫殿是在讨她欢心,不自觉地心上浮起了些许秘而不宣的怡愉。
只是又不由有些担心……她可不想沦落到周幽王和褒姒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