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惊动旁人,司暮挑的落脚点是个偏静的小巷道。
那十数道人魂被尽数放了出来,却都不晓得自己回家,懵懵然地在小巷道里徘徊不定。
这便是魂身分离太久的缘故了,再久一些,它们会彻底遗忘自己的身体,变成游魂一缕,又因人身寿命未绝,不得往生,只能浑浑噩噩飘荡在尘世间,直到某天彻底消散作浮尘。
就算在消散前侥幸得助,重返人身,醒来后也会变成个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傻瘫子。
司暮挥袖,十数道画境同时显现,在每个人魂脚下延伸出去。
普通人并看不到的十数条画境,在大街小巷间穿梭着,在片刻之间,便准确地在每个人魂和人身之间,连接起一条灵气充沛的无形之路来。
迷失自我的人魂们终于有了方向,它们呆立了一会,缓慢地飘上了路,循着指引,渐渐的,便各自归家去了。
不多时,司暮便听见了或近或远的人家里,传来声声惊呼。
“醒了!醒了!”
“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
“天可怜见的,可吓坏我了,爹爹……”
……
齐镇里,被迫走失数日的人魂们在司暮的相助下,终于成功归家。
而遥远飘渺宗上,谢清霁亲自将符纸送去给六峰大长老,然后顶着大长老满脸“我的天啊折寿了风止君亲自来六峰送符纸了”的震惊,从容回了主峰,推门而入。
残镜早已恢复平静,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上,黯淡无光,锈迹斑斑。
谢清霁凝视它许久,才伸出手将它握住。
再次渡入灵力。
清洌灵力渡入残镜,斑驳镜面忽地一颤,便如水波荡漾,荡起圈圈涟漪。
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
瞬息之后,晃荡镜面趋于平静,那景象便尽数落在谢清霁眼底。
他骗了司暮。
这残镜里的景象,在前几天便显示出来了。
那是千余年前的大梵天,他居住的院落。
他给小黑球打的大笼子仍在院子里巍巍然立着,拢着白绒绒的云锦,可笼子里没有小黑球,笼子外也没有小狐狸。
唯有一柄长剑,斜斜插`在泥中。
——是他的风止剑。 孟平那枚骨骰,灵识开得晚, 性子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离了孟平的手就要嘤嘤打滚哭闹个不停。
不过好在它还算听话, 司暮让它做什么便做什么, 让它将魇魔吞了, 它便一边委屈地嘤嘤嘤一边将魇魔困在骨骰里。
司暮试了几次,发现它不仅能将魇魔稳稳困在其中, 任凭魇魔怎么挣扎都无法脱身。
还能对天道分`身产生极大影响——天道分`身被困进去后, 不仅逃脱不得, 还会渐渐融成一团浊气, 沉寂在角落里,连人形都保持不住,失去自主意识, 存在感降到极低。
这也是之前司暮不以灵识相探,都没能发现天道分`身藏在骨骰里的缘故。
摸清楚了骨骰的效用, 便好处理了。
孟平对灵力的操控还不太顺手,独自出去容易出事, 司暮便安排了一队大弟子, 轮流护着孟平, 让他们将流窜在各地的梦魇和疑似天道分`身的不明物都捉进骨骰里, 带回宗门里统一处理。
这是担心天道分`身伪装起来,弟子们无从辨别, 一时大意反受其害。
有时候孟平他们也会遇见被天道分`身过分吸取生机、而被迫脱离了躯体的人魂。那些人魂上还有天道分`身残留的邪气,浑浊不堪,无法回归原身。
弟子们没法在不伤害人魂的情况下驱除这些邪气, 便只能去请刀前辈相助——这刀前辈,便是酒中客和刀客融的那把刀。
司暮为了让他们能及时替人魂除去邪气、助人魂回归原身,将这把刀暂托给了领队的大弟子,让它也随着一块儿行动。
这刀没有刀鞘,领队大弟子将它装在特制的刀匣里,每天小心翼翼背着,丝毫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