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森鸥外不爱花信风?
不是的。
只是他并不清楚,他从未征求过信子意愿的、自以为的爱,他的这种爱,真的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
“别再做这些无用的事了。”尾崎红叶垂眸叹息,“D伯爵说过,是信子自己不愿意再来到这个世上。”
信子一定对他们都很失望。
就算森鸥外侥幸祭献成功了,她也不愿意重新回到这个背叛了她的城市。
这么想着,尾崎红叶失落的语气中又带了些刻骨的自嘲和讥讽,挑明那些自欺欺人的事:
“你以前为了横滨牺牲了信子,如今却想为了信子牺牲横滨......”
森鸥外沉默着,直到尾崎红叶离开,仍一言不发。
他何尝不知道对方说的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
他只是不愿接受那个事实。
世界上和他最亲密的那个人死了......
那个他亲手养大的、会狡黠地笑着、叫他鸥外爸爸的小女孩死了!
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而死。
森鸥外身体向后靠着椅背,仰头看白到刺眼的天花板,怔了好一会儿,才以手掩面,眼角微微酸涩,自言自语道:
“信子......”
“我的小信子......”
“好像,真的被我弄丢了啊......” 中原中也睁开眼, 敏锐地发现自己在一个未知的地点。
明明上一刻自己还在宠物店里和D伯爵交谈, 意识再度清明却已经身处他处,此前的记忆不由电影般浮现在脑海中——
“殿下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身穿唐装、容貌妖艳的男子面对他第七十六次想要让死者复生的请求, 这次倒出乎意料地未出言讥讽, 只心平气和的反问道。
“信风让我去西西里岛捣毁彭格列总部......!”说到这里,中原中也愣住了,喃喃自语, “她故意的......”
“中原先生,您一直来找我,究竟想如何呢?我说过是殿下自己不愿复生,我不会违背殿下的意愿。”
D伯爵略显苦恼的蹙了蹙那弯刀般锋利的柳叶眉。
“我......只是想要重新遇见她一次。”
比她目睹所爱之人死亡前更早。
比她独处于死寂的禁闭室前更早。
比她手持刀刃对准自己的父母前更早。
比她沉睡在监牢一般的实验室前更早。
比她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前更早。
“那么, 如您所愿。”
此前最后的影像,便定格在不知名的花香中,D伯爵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随手端起檀木桌子上一杯清茶泼来、他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的情景。
......难道?!
中原中也眼中的茫然散去,惊喜惶恐而又忐忑不安的情感一股脑儿袭来, 打量周边的环境,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医院的病房里。
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 他微微垂眸,一抹亮银映入眼帘。
女孩子留着纤细柔顺的银白色长发,侧头枕着自己的双臂, 稍稍陷入了温暖柔软的被子里,似乎是睡着了,双眼乖巧地阖着, 睫羽又浓又密,眼睑下有一点淡淡的黛青色。
少女稚嫩的容颜本该是模糊的,此刻却渐渐清晰。
“又熬夜......”
中原中也僵硬的表情渐渐放松,想笑,却笑不出来,既感慨又庆幸,想要伸手去触碰对方试探一下这是不是一个美梦,又担心惊醒了这个难得的美梦。
失而复得的还未涌上心头,一把雪亮的军用匕首倏忽间横在了他的脖颈,暴起时的动作带起的风拂荡着他略长的发丝,不经意间经过刀锋,一缕赭色的短发便飘落了下去。
“你不是中也,你是谁?”
刚刚还在沉睡的少女神色冷凝,警惕的问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划开他喉咙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