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忍住鼓掌的冲动,把碗放在腿上,伸手在石阶边折了一朵野茉莉的花别在面容清秀的男孩子耳边。
乐观坚强是一种天赋,有些人就是生来缺少这种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见证过他的挣扎,也挽留过他的死亡,知道他对活着是何等的绝望。
太宰治能体会到这种蒙昧而又简单的快乐,真是太好了。
“权利、财富,或者名望......我并不想要,我要的只是一朵会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片会虫啃食的野茉莉的叶子。如此这般,就很好了。”
他现在只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个人。
“太宰你......”死后大彻大悟了?
这下花信风真的是惊了。
“扑”的一声——
库房对面的池塘边有一只青蛙跃进了池中,无趣而平淡的声响,惊扰了一古池的苍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只是“扑”的一声而已。
只是在人世间的旮旯里发出的一声、单薄而孱弱的声响。
花信风收回目光,托着腮注视着太宰治那双鸢尾花盛开一般色泽的眼眸,“那太宰现在找到救赎了吗?”
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是自暴自弃陷入绝望的沼泽,而是在废墟之上开出花来。
生前未能找到的东西,在得到梦寐以求的死亡安宁后,找到了吗?
“找到了。”
太宰治神色是由内而外、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来“希望”并不能让他得到救赎。
“岁月”才是他的救赎。
“忘却”才是他的救赎。 芥川银第一次见到花信风的时候还很小。
那时的她还和哥哥在贫民窟里相依为命, 艰难的生存着。
遇见花信风的那天, 龙之介本来是要带似乎身体不舒服的银出去找医生的,却碰巧偶遇了一场战斗, 那种规模不是还年幼的他们能参与的, 为了避免被误伤,龙之介匆忙抱着银躲进了巷子里。
“还是和往常一样,如果我们被发现了, 我去迎敌,你马上逃跑,回家等我,知道了吗?”
男孩子把声音压得很低。
知道自己又成了哥哥的累赘, 银揪着哥哥还凝固着血痕的衣服,咬着牙,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就停止了。真的被发现的时候, 龙之介的身体很僵硬,把银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 紧紧地抱着妹妹走出了巷子,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的妹妹很可爱。”
哥哥瘦得硌人的怀抱隔绝得了外界的血腥与恐怖, 却隔绝不了对方的声音。
那个人在夸她......可爱?
银懵懵懂懂。
依稀记得曾经有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对他们说过这种话,想要将哥哥收为手下给他们一口饭吃,但前提是她必须每晚都到那人房间里去。
那时哥哥断然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也没受到什么为难,只是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说:“你们会回来找我的。”
然而就算快要饿死的时候,哥哥也没有回去找过那个男人, 一次又一次带着她死里逃生的活下去。
看着龙之介一次又一次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打倒,又被对方抓住拎起来那伤痕累累的样子,银第一次没有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的哥哥的暗示,赌了一把,从暗处走了出去。
赢了,她救下哥哥,做对方的奴隶。输了,他们兄妹一起死。
没想到,这却是羁绊的开始。
那个银色短发、看起来比哥哥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没有想要杀他们,也没有向她索取付出身体的代价,反而还给他们找食物,给哥哥治疗伤处——
他的伤已经拖很久了,如果不是她这次撒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哥哥肯定还不肯和她一起去看医生。
明明自己身上也有伤口、却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解下来递给她叫他给哥哥包扎的男孩子明显是从外界来的,养尊处优干净的不像话,故作冷酷的表情下也隐藏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