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刘遇打断,往常笑脸迎人的面上此时满是严肃:“我自己进去便可,你在外候着吧。”
主簿张了张口,叹口气便也不再劝说,候在门外。
义庄中,从城南宅子寻来的那几具尸体,此时正停放在几块随意搭起来的粗糙木板上,破旧草席遮住血肉模糊的面容。
露出草席的手臂干瘪枯黄。
灯火幽暗,撒风透气的义庄中,满是尸体腐臭味夹杂着的阴寒之气。
刘遇捂着鼻子,小心掀开草席,尸体血肉模糊的狰狞面容瞬间映入眼帘,刘遇手猛地一抖险些吓倒在地。
片刻后,刘遇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心神,他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将眼神慢慢移到尸体干瘪的手腕上,那手腕皮肤已焦黑枯黄但隐约还能看出一条青黑的经脉蔓延而上。
不仔细看,便会被人当做是血管忽略而去。
只一眼,刘遇掀着草席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额头渗出冷汗,眼中满是惊恐,面上肌肉不停抽搐着。
不自觉后退几步,腿弯一软便颓然地坐倒在地。
刘遇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突突跳动,他颤抖着撩起衣袖,清冷月光下,手臂皮肤下,影影绰绰也有一条同样的青黑经脉纠缠着蜿蜒到心脏!
“大人,大人!”主簿在门候着半晌不见人出来,便寻了进来,看见刘遇瘫坐在地,一惊,忙跑来扶起他。
刘遇面色苍白,踉跄着站起来,待两人出了义庄,才回过神,同候在门外的小厮沉声急急道:“快,快去通知夫人,让她带着少爷先回娘家!今夜就走,马上就走!”
小厮见自家大人主人神色焦急,忙不迭应承下,急急跑去通知。
刘遇转头看了眼义庄,昏黄的灯笼在北风中飘摇,飞雪积在灯笼山,本就昏黄的灯光,又平添几分森寒。
“大人……”
刘遇冷汗涔涔盯着那盏灯笼,强自镇定的声音颤抖而绝望:“你说,真有报应么?”
主簿以为大人是在说近来命案,便道:“自然是恶有恶报,天道轮回!”
闻言,刘遇身体猛地一晃,喃喃念叨了几声,“天道轮回,天道轮回……”面上似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片刻后,他一咬牙,仿佛决定了什么,转身快步向着衙门走去。
“你说密室中人是那妖杀的?”
屋内暖意融融,角落里炭火盆噼啪作响。
霍长婴点头,将手往手捂里缩了缩,此时静下来,即便屋内有炭盆他还是冷得很,便也不想再多加解释,懒懒地蜷缩在坐榻上。
“那妖此后还会作恶么?”萧铎眉头蹙起问道。
霍长婴摇摇头:“不会了,只是,”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慢慢氤氲了眉眼,他缓缓叹息道:“会慢慢忘了所有,包括净元大师。”他没有立刻抽去菩提妖的记忆已是违规。
而,牡丹花……想着,他就有些头疼,花妖也不知是因修为太深厚,还是对陆青的感情太执着,即便被废了修为竟也还保留着对陆青的全部记忆。
等着的人,毁弃一身修为只想换回爱人性命,被等着的人,枯守奈何桥只为再见爱人一面。
阴差阳错,却各自执着。
昔日,父皇和母后亦是如此,生同寝死同穴,绝不独活于世。
霍长婴微不可查叹口气,眸中涌出一丝困惑,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呢?
他正在愣神,耳边便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仔细分辨竟还有一丝颤抖,男人问:“这法术对人,有用么?”
霍长婴撇茶的手一顿,杯盖放下一声脆响,他侧头奇怪看向萧铎,见到男人眉头紧蹙,面色紧绷,男人冷冽的眸中隐藏着压抑的情绪,仿佛他轻轻一碰就会顷刻决堤。
他眯了眯眼,不知怎的,他直觉不想再去探求,只是想想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底挣扎叫嚣着翻滚而出,那种感觉太过陌生,可竟又有些……熟悉?
霍长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别开脸,不着痕迹地在心口几处穴道点了几下,异样才被压下。
他低头轻笑了声不在意道:“怎么可能,人又不是妖,没有修为没有妖力,这种法子也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
端起茶杯喝了口,他抬眼瞥了眼萧铎笑道:“萧将军还对这种‘旁门左道’感兴趣?”
萧铎只是定定看了霍长婴半晌,不言语,却暗自握紧了拳头。
月上枝头,两人各自无言。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萧铎起身告辞,霍长婴在想着白日里的事情,只淡淡应了声。
萧铎还想再嘱咐两句,终也没张口,转身就要出门。
忽的,他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