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摇曳的烛火下,阮觅坐在榻上慢慢翻着书。
经了白日的事,她面儿上平静,心里却难免有些乱,是以便不太能入眠,索性就懒得睡,坐在了榻上慢慢看书。
冬青推了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件狐裘披风,上前给阮觅披上,道:“娘娘,今儿个魏老太爷他们才入宫,听说陛下一直都在和他们议着事,怕不知道是到什么时候。现在外面又下雪了,陛下不一定能过得来,天气寒,您就早些歇息吧。”
这些时日赵允煊几乎是日日过来。
阮觅平日里睡得早,冬青见现在都亥时了,她还未睡,便以为她是在等赵允煊。
阮觅也不在意冬青的误会。
那么一长串话中,她就抓到了一句,诧异抬头,道:“下雪了吗?”
说着就放下了书,一边下榻,一边就笑道,“我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冬青的阻拦,径直就往窗边去了,推开了窗户,伸头往外去看。
果然就看到大片大片飞絮般的雪花正从空中往下洒落,尽往那地面和树梢落去,她甚至都听到了“呼呼”声,也不知是风吹的声音,还是雪花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阮觅心喜,一下子心里那些因忆起旧事而起的阴霾和纷乱情绪都散了个干净,心道,这样大的雪,说不定明日就能看到满城的积雪了。
或者,还可以带玄凌去城里看看,这小子,必然也不知怎么高兴的。
她生在福州府,长在福州府,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
是以虽然这几年在京城每个冬天都会有好几场积雪,她也总像是看不够似的。
没见识的姑娘就是这么稀罕。
她伸了手出去,刚接了两片雪花,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院中似有响动,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到远处隐约有灯笼和身影在往这边走过来,当先那个披着鹤氅的高大身影,不是赵允煊,却又是谁? 阮觅隔着扑簌簌洒落的漫天飞雪看着他往自己院子这边走过来。
夜色中, 那些个人影好像也蒙上了灰蒙蒙的色彩,和院子里的飞雪还有树木都融为了一体。
阮觅远远看着他, 看到他快转上回廊时, 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顿住了脚步, 抬首就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明明离得还很远, 中间又隔了层层的雪花,但她却好像看到了他的目光,并且很快只剩下了他的目光。
阮觅脑中闪过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时还在福州府, 她在一家卖番邦兵器的阁楼上兴致勃勃地试着一把匕首,听到楼下有人进来, 就随意的扭了头往下看了一眼, 当时也是这般, 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记得那时自己异样的感觉。
异样的冲击。
不过那也没什么奇怪。
因为他实在生得很好看。
不是平日里那种柔和如诗如画的好看,事实上他棱角分明, 线条强硬, 垂眸抬首间都是凌厉, 眼神深不见底, 然后不管是好看还是凌厉,就都被藏进了眼底,让人看不真切。
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自然会受到冲击。
数年过去,此时阮觅看着他,心想, 彼时她对他不是没有心动过的。
只是那份心动脆弱得很,他的世界满是腥风血雨,即使彼时她什么也不知道,那份心动也在刀光剑影中被掐灭了。
人往往喜欢未知而又看起来很吸引人的东西。
但这其实委实非常危险的。
她很有些感慨道,也就是她了,正常人嫁给他,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或者,不死也很可能会被折腾得面目全非吧。
虽然这也怪不得他。
赵允煊进了院子,远远就看见阮觅正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顿住了脚步,原先满身的清冷的立时褪了去,心里胀得满满的,眼中也泛出了暖意。
他看到她的小手按在窗台上,想到窗台冰寒,立时就心疼了,他想,自己应该早些回来的,议事也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