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抬步走到了马车近前。
马车的马已经不在了,赶车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差去了哪里,独剩姚氏一人坐在马车里,抱着余小晚冰冷的尸首,不停地抹着眼泪。
喜儿与翠儿两人,挥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还有一个破筐,正在不住得挖着一个土坑,两人一身泥泞,边挖边哭。
时晟停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余小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普通人若死了,脸是青白的,她却……一片惨白。
这是失了多少血,才会连浮青都显不出来?
“你,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听到声音,姚氏这才发觉他来了,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你这畜生!你又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姚氏突然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凄凉。
“你竟问我为什么?你竟问得出口为什么!一边儿是皇上,一边儿是你,上官明那懦夫,如何敢替她收尸!”
“你这话何意?”
姚氏不再理他,抱着余小晚,眼泪依然汩汩而流,神情说不出哀戚,嘴里依稀喃喃着。
“傻锦儿,娘的傻锦儿,你当初就该应了你爹的!你只道你心悦将军不肯背弃他,可你看看你如今落得什么下场?你爹恨你惘顾上官家得罪了皇上,你心悦之人又弃你如敝履,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落得如此凄惨……”
罔顾上官家?
皇上果然让上官明找过她吗?
她……拒绝了?
时晟依稀有些恍惚,耳边又传来喜儿的啜泣声。
“小姐,你岁前还一直念叨着,说想再来这海棠林子看看,今日喜儿便将你葬在这里,让你永远守着,想看多久便看多久,待春上,喜儿会再过来,帮小姐折一支最艳的海棠,喜儿保证,喜儿每年都来!”
折海棠?
时晟转身,恍恍惚惚的一步步向那林中走去。
八月中旬,正值果期,树梢枝头结着累累的海棠果,红艳艳的,恍惚间,仿佛一簇簇娇艳的海棠花。
他记起来了……
终于记起来了……
这海棠林子,是他当年初遇她的地方。
那日,不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襦裙,就站在这一簇海棠间,一颦一笑都如这海棠花般,娇柔温婉。
他记得清楚,他是刚从边关回京述职,为防皇上以论功行赏为由给他赐婚,尚未进城,便先绕到了这海棠林,刻意折了一支海棠送予她,不为旁的,只为赶在皇上开口之前,以心有所属为由,先求旨赐婚。
礼部是六部之中最不起眼的,以他的身份,这样的联姻已是最低调的了,皇上该是明白他的忠心吧。
起先确实安稳了数年,可随着战事的结束,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放心。
伴君如伴虎,他心知肚明,他不愿造反,也不愿束手就擒,只能……周旋。
她做了他多年的挡箭牌,也曾一度被传为佳话,说他铁骨柔情,独宠她一人。
独宠?
为何他突然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呢?
明明方才才见过……
才停了不大会儿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冰冷冷的,不断打在他的脸上,模糊着他的视线。
他仰头望着天,昨夜发生的一切,突然毫无预兆地疯狂涌进了他的脑海!
【那药玉镯子可以紊乱脉息……】
【孩子四个月了,是将军的……】
【受过重创,胞宫脱落……】
【秀娥还活着,将军要见吗……】
【那堕|胎药小姐本可以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