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张开眼,四条细长的马腿近在眼前,仿佛随便已撩蹄子就能踩在她的脸上。
她颤巍巍地抬起头,仰望着。
北风呼啸,烈焰焚燃,十五的圆月被那火光遮掩,仿佛连群星都隐散,头顶灰蒙蒙一片。
耶律越背着幽暗的夜空,高高在上,垂眸睨视着她,青丝如瀑,袍角染尘,通身火光,仿佛自地狱而来。
“晨,晨之……”
微抿的唇依稀动了动,耶律越冷眼望着她,眉目淡然,眸光却阴冷如阎罗死神,望着死人一般沉默的望着她。
余小晚连爬了几下没能爬起来,只能勉强撑起上身,哀戚道:“我,我这是没办法,如若不这么做,你会杀了他,可是他不能死。”
耶律越依然不语,只那么冰凉凉望着她。
余小晚哽咽着,匍匐在地,卑微入尘,“我知道,我不该烧了厢房,我不求你原谅,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只是他已成了废人,根本不可能再与你抗衡,求你放了他……”
这是拖延之语,也是她的真心话,哪怕明知无用,她还是说了,如今这局面也是之前曾预料到的,现下只消等时晟杀个回马枪,将她与莫非带走,诱得耶律越紧追便可。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始终神情冷漠,不言不语。
“晨之,我……”
刚说了三个字,眼前突然遮过一缕猩红血色,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抵是方才甩出马车撞到头了,如今血顺额头涌出,流过眼角眉梢。
沾了血的眼看人,总觉得带着重影看不清楚,有心凝形释在,痛倒是不痛,就是头晕晕的。
“晨之,晨之……”
她突然忘词了,之前早就盘算的词,这会儿竟一句也想不起来。
这可怎么办?这还如何拖延时间?
一句想不起,句句想不起,她蓦然就晃了神,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抖了起来。
“晨之啊,晨之……”
不知重复了第几遍他的名字,眼前光影一晃,耶律越翻身下了马,抬步走到她近前,蹲伏下来。 扑棱棱——
一直窝在他肩头沉睡的小呼呼终于张开眼, 展翅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 笨拙地落在她肩头,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再度沉睡。
耶律越睨了一眼小呼呼,探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血迹,指尖冰冷,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火焰, 辨不出情绪。
“你……可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本王?
他自称本王?
也对,他恨毒了她,又怎会在她面前自然而然的用亲近的“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继续哀切地唤着:“晨之……”
猩红的血抹掉又流, 他再度抬指擦去, “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顿了下,不等余小晚开口, 他突然又波澜不惊地道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还有你这腹中的孽种。”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
收回帮她擦血的手,在她肩头接连蹭擦了好几下, 直到血迹全都蹭在她的衣襟上,他这才淡淡开口。
“真脏, 你是我见过的最肮脏的女人,从心到身,满是污秽, 没有一处干净。”
“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耶律越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日日服用去子汤,真以为我不知吗?”
看着余小晚依然一脸茫然的模样,他又道:“你已珠胎暗结,你不知吗?也对,这么短的时日,府医都没能诊出,你又如何会知晓。”
府医?
当日刚从驿站被带回竹园时,采薇却是唤过府医给她诊过那么一次脉。
可是怀孕……怎么可能?她日日都服避子汤的。
余小晚自下而上地仰视着他,看他神色绝非说谎,他本也不是那信口开河之人,难不成,她真的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