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只是个女儿。
方才那一刻转瞬即逝的骄傲后,萧俨在心里叹息地摇了摇头。
不过一提到窦军,他就想起萧韫借萧家的名义送到潞州的那封求救信。
要不是那封信,青州怎么会被谢长安那厮盯上?他又如何会在青州滞留半年有余,最后还只是拿下了一半窦家?
青州那边的损失,萧俨每次想起都会心疼憋屈半天。这样想着,他目光里就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火,指责唐沅道:“你实在太冒进了。就算安州当真失守,可和青州一带的窦家势力一比,舍弃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你万万不该叫你母亲将那无字信取出,还将信送到了潞州。你知不知道谢长安接到消息后立刻就跟着我们去了青州,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要不是谢长安,整个青州一带的势力都会落到我萧家来,到时候南北连接,谁还敢跟萧家叫板?”
唐沅听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不咸不淡地打断他:“那安州这一城百姓呢?”
话音戛然而止,萧俨错愕了一瞬:“什么?”
唐沅侧头直直看向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问父亲,您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安州,那安州满城军民又当如何呢?”
“窦德瑞是个什么德行,父亲你不是不知。若这满城百姓当真落到他手里,”她顿了顿,“父亲以为,这其中又有几人能活着等到您带兵来救呢?”
自成了萧家家主,萧俨何曾被人这样堵着质问过?
唐沅刚才那番话,几乎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利字当头,不拿安州百姓的命当回事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萧俨?他岂不成了那等毫无仁义之心的暴君!
真到了那时,还有谁敢来他麾下效力?他又要如何服众?
不管他当时到底是何打算,眼下这情景,他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萧俨深深地看了唐沅一眼,唇边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假模假意称赞道:“看来当初是为父思虑不周了。你做得很好。”
说着他话题一转眼里射出一抹精光:“那谢长安答应的救助,后来有到安州吗?” 萧俨问:“谢长安答应的救助, 后来有到安州吗?”
唐沅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咬了咬唇, 神色愤懑不平:“我识人不清, 信件送出去后,足足过了近一个月才见潞州来人。那谢家不过随意运了些粮草来, 看那样子压根儿没想帮助安州,无非借了个由头来捡便宜罢了!”
萧俨早料到如此,倒也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唐沅这又是愤怒又是羞愧的模样, 他还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年轻人啊, 还是缺少经验, 沉不住气。
叹气归叹气, 不得不说,他对唐沅这个反应十分满意。
自己这嫡女本事可大得很,短短半年就把安州发展到如今的模样。她现在日日被人捧着敬着,假以时日,恐怕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让她吃吃苦头也好。总得让她知道, 天外有天, 她如今还嫩得很。没了萧家,没了他这个父亲在后面保驾护航,她迟早会被外面那群老狐狸算计得渣渣都不剩下。
这样想着, 原本心里那丝不满和微妙的嫉妒也烟消云散。萧俨看着还一脸咬牙切齿的嫡女,眉目放松,言语间也带上了一抹安抚意味。
“好了, 你过去深居闺阁,难得跟这些冤家对头打交道,犯些错也是难免的,无需过于自责。”
唐沅闻言,仿佛真的被他这一席话安慰到了似的,收起了刚才那番做作的愤怒自责,敛了眉目道:“是。”
萧俨话锋一转:“只是这事儿你虽是无心,却实打实损害到了萧家的利益。你是我萧俨的嫡女,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若不罚你,难以服众。”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为父不愿保你,只是你还小不懂得,这家主之位岂是这么好做的?你若……”
“我明白。”唐沅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父亲不必多言,犯了错就该受罚,我年纪虽轻,这个道理却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