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到底,我不过是赌对了,并不是什么睿智。”
李大人连连颔首,“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他倒不是拍马逢迎之人,赞美点到为止。
一行人很快到了鬼宅门前。
鬼宅是座旧得不能再旧的房子,上房勉强能看,砖瓦齐整。
两座厢房上的窗框烂了,窗纸碎了,春风一过,一条耷拉着的窗纸便开始瑟瑟发抖,那声音像鬼来了一般。
大门没有锁,推门就进。
司岂走在前面,先进上房——上房有锁,老董用一根铁丝撬开了。
西次间是药房,这里被收拾过,格外干净,但地上隐约留有呕吐的污秽痕迹。
药柜里装着不少药材,其中就有砒霜。
还有几张新做的膏药——想来就是孟骄引诱赵二娘子过来时熬制的。
从上房出来,司岂拐进东厢房。
纪婵看了看,东厢房不同于西厢房,窗户上一片窗纸都没有。
进了门,就有一股浓浓的臭味。
纪婵知道,这是污血的味道。
那个可怜的女人便是在这里惨遭分尸,流干了所有的血。
东厢北侧房间的空地上乌黑一片,一只小板凳上摆着一把尖刀,上面的刃果然是卷了的。
快烧尽了的蜡站在尖刀旁,脚上满是烛泪。
众人沉默着,每张脸的表情都很难看。
他们仿佛看到了被砒霜毒死的赵二娘子躺在地上,那个外表忠厚老实的铃医把她一刀刀割开,像贩卖的猪肉一般装进破旧的篓子里,最后又特地扔到了垃圾堆里。
他憎恨自己的妻子,却把怒火转嫁到无辜者的头上。
何其无耻,何其懦弱,又何其残暴。
在回去的路上,气氛始终是压抑着的。
随手任务到此结束,但纪婵司岂还是去了顺天府。
孟骄在大牢里。
牢头把他从里面拎出来,他蔫头耷脑地跪在地上,说道:“请几位大人明鉴,小人真的是无辜的。”
从外表上看,孟骄确实是个逆来顺受的男人——八字眉,塌鼻梁,厚嘴唇,耷拉着嘴角,黑漆漆的眼睛像两只黑窟窿。
纪婵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果然不是个男人,我看你婆娘不该泼你尿,应该喂你屎才是。”
孟骄抬起头,凶狠的目光倏然而至,突然就朝纪婵跳了过来,“我杀了你!”
司岂正要出手,却见纪婵一个窝心脚已经踹了出去。
正中孟骄胸口。
他带着脚印向后飞了三四步才坠了下去。
“好脚力!”老董不自觉地赞了一声。
纪婵走过去,重重踩在孟骄的脸上,“你选在东屋分了她的尸体,是因为东屋没有哗啦啦作响的窗纸吧,原来你也知道怕。我告诉你,她是八里铺的赵二娘子,性情温婉,从没跟她男人红过脸,比你那婆娘好千倍万倍。你放心,你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永无翻身之日。”
孟骄哆嗦一下,闭上了眼。
纪婵不再理他,大步出了牢房。
司岂也跟了出来。
两人在日光下站了站,看看墙角正在抽芽的小灌木,心中的郁气散少了不少。
李大人安顿好孟骄便追了出来,说道:“两位大人书房请吧。春闱结束了,跟钱起升相识的举子们也出来了。下官简直分身乏术,唉……请请请。”
钱起升是甘州才子,人送绰号“钱串子。”
他卖文章,但是卖的文章永远不如他给自己写的;点评文章时,永远都会留有余地,故意不说其中的大毛病。
考试前夕,他便是因此在茶馆与人争执,被人打了。
打架当天,几个人从茶馆出来后,钱起升也出来了,双方又对骂几句才散。
那是午时,街面上人多,车来车往,他们也不知道那些话被谁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