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仿佛一个重锤砸在先锋官的心上。
英王相安无事便罢,一旦有所差池,江东军知情不报,欺上瞒下,救援迟缓……一条条罪名下来,下场也不会比吕家好多少。
失去儿子的帝王哪里听得到那么多的解释!
想到此,先锋官神色一凌,抹了一把脸喊道:“来人,解船只,随我前去解救英王殿下!”
“萧弘……”贺惜朝坐在船头,心就跟这飘摇的船一样,没有着落,“说好的,咱们还有一辈子要在一起呢……”
黑夜,依稀之中能看到远处的岛屿重重,贺惜朝记得他离船之后的方位。
顺风之下,船若随着大浪往前,速度会很快。
然而船才刚离开岸边,便有人喊道:“将军,前面有船!”
“不只一条!”
贺惜朝站起来,因站立不稳一把扶住船舷,他努力地分辨着前面靠近的船只。
那几艘船只有舱里点着微弱的灯,却也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周围太暗了,直到船只到了眼前,他们才发现这是吕家的船,不是画舫!
没有弄死萧弘,吕家怎么会善罢甘休回程?
贺惜朝看着走出来的吕学良跟郎先生,心下顿时凉透。
一个大浪打过来,几艘船只顿时歪斜摇摆,在原地打转,任如何摆正方位都无济于事。
贺惜朝心神意乱,他没抓稳,整个人摔倒在甲板上,从这头甩向了那头,腰狠狠地撞在船舷上不说,溅起的湖水浪花还淋了个兜头,疼得他顿时眼前冒金星,差点没再次痛晕过去。
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自己偷懒不肯好好锻炼身体,柔弱的书生在这个时候就是累赘。
先锋官一脚一脚迈到他身边,喊道:“贺大人,回了吧!这个样子,是到不了殿下身边的,我们没办法跟风雨抗衡!”
贺惜朝忍痛地睁开眼睛,只见先锋官眼中带着无奈和不忍,遥望前面吕家船只道:“贺大人,先拿下吕家再说吧。”
在江东军的冰冷刀剑下,吕家的船只靠岸,一个个走下夹板。
吕学良和郎先生痛心疾首,对着贺惜朝道:“殿下没了……”
*
大雨哗啦啦地往下,夹着大风呼啸,仿佛要将窗框一并掀起。
承恩侯面对着带刀闯入的黄将军,却面不改色。
不管承恩侯是什么罪名,如今在皇上还未下达旨意之前,他依旧是体面的侯爷。
两人面对面地静坐着,除风雨之外,只听到外头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还有盔甲随着士兵跑动发出撞击声,来来往往,显然江东军正在将府中的人全部都集合起来。
承恩侯端起茶,忽然问道:“黄将军怎么就来了呢?”
黄将军淡淡地说:“接了圣命。”
“想要调动地方军,还需要兵符,可见吾皇陛下对嫡长子真是信任有加,疼爱有加。”承恩侯感慨道,而眼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黄将军皱起眉,目光时不时地望向窗外,接着他回头对副将说:“派人出去看看。”
正在此时,亲兵走进来禀告道:“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黄将军顿时脸色微缓,似放下了一半的心,便问:“仙湖那边呢,先锋官可有消息?”
“怕是回不来了。”身后忽然传来承恩侯的声音。
黄将军脸色一变,蓦地回过头,厉色而问:“侯爷此言何意?”
承恩侯表情未变,却是叹息一声道:“如此大风大雨的天气,待风云诡谲就该回府,可若是贪恋美景与美色,忘乎所以,怕是……有所意外呀!”
黄将军简直气笑了,“侯爷的意思是殿下传信于末将,急军搭救,却还有心思迷恋贵府小姐?”
承恩侯微微笑道:“今日七夕,见殿下兴致颇高,与五丫头情投意合,便安排去出游同玩,一切再寻常不过,老朽还纳闷着将军为何突然包围侯府,心想怕是其中有所误会吧?”
黄将军冷冷地说:“侯爷,再诡辩无用,殿下身处危险之中,禁军侍卫冒死出城送来虎符跟圣旨,殿下的手书末将早已八百里急报送入京城。殿下若是平安吕家的下场尚且要看皇上是否顾念旧情,若是殿下惨遭毒手,吕家就是诛灭九族,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承恩侯端起茶,忍下了他几乎颤抖的手,镇定道:“将军以为,这八百里加急能到皇上跟前吗?”
黄将军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承恩侯站起来,缓缓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风雨吹打的树木花草,淡声说:“今日这地步,吕家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然也有所安排,不论是谁凡是从江东送往京城的信件都不容易到达御前。这么多年的经营,朝中势力老朽还是有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