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藏风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嘴唇红而润,含着白而纯的花瓣,是红与白的无言交错,像一种兽性与人性的融合。软而柔的气息顺着他的嘴角无言地扩散,似把凛冽的杀气都压制了一些。
短短的一刻,李藏风仿佛明白,又仿佛疑惑。
老七不愿拿这手段对付他,这个他知道。
可是为什么要吃花瓣?
是花瓣好吃?
还是借着吃花瓣,叫李藏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古人茹毛饮血,今日老七吃花,他吃的不止是花,还有李藏风的耐心。
这样一个人,必是想慢慢吃花,来表明他不屑于用手段的决心,也用于试探李藏风的耐心,逼着他在吃花的一瞬间出手。
李藏风目光一紧,他发现老七是个比想象中还难缠十倍的对手。
这是一种野兽般的原始,混合了猎人的精明,由此人性与野兽的那一面交缠,为他的无敌而铺垫,使他的气息更为复杂多变。
可是老七居然紧接着打开了第三个香包。
这一回李藏风更加疑惑。
前两个已经是表明了决心,还用得着第三个么?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这一连串的异常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这不是老七的决心,这是老七的提醒。
提醒他,这附近有着别人监视。
比如对岸,可能就有接星引月阁的人在看,老七可以不顾忌别的,但他必须顾忌曹几何派来的人。即便强横如他,竟也免不了与上峰的争端。
这样的监视,他居然没有早早看出来,还得老七去提醒他。
李藏风,你到底还是差了老七一层,竟没能领悟他的深意。
李藏风心中一叹,身上就忽的松了防备。
于是在老七扔掉那第三个香包的瞬间,他就任由鼻症发作,不再抑制身体反应,把天然的弱点显示一些出来,以此表达诚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落了地,一点防备也随之卸下。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他看清了老七身上难得的变化。
惊讶、错愕、疑惑,交织成了这个杀手脸上最有人性的一个表情。
虽只有短短一瞬,却也叫李藏风大开眼界。
于是他毫不在意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用手帕掩住了嘴角的一丝淡淡笑意。
原来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小露一丝人味,竟像是冰面上裂出了一丝缝隙,冰下的生灵从中跃出,鲜活气息溢于言表,而他喜欢这种不墨守成规的鲜活。
一个男人最明亮的时刻,不是全副武装、冰冷如铁的时候。
而是真实地柔软着,不被这世间任何规则所束缚的时候。
他倒是想看着老七的脸上,露出更多这样的表情。
第60章 见(双更第二更)
我叫方即云,我认为我得赶紧溜。
决斗佬就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里,想象下我在街头走着走着就撞上他,或者他在某个高楼闻着花香,打着喷嚏流着鼻涕的时候就一眼瞥见了我,然后眼泪鼻涕一起飞到我头上,你想想那画面能有多美?
真是美得我心肝肠肺皆碎,整个人要被这道雷给劈的原地升华了。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他急着赶到这儿看名医,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内伤有一点点严重?
老薛那一枪杆不至于啊,难道看见我的那把匕首,真的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精神创伤?
从说书人面前退下,我就心里不安,缩头缩脑地缩回自己的座位,化学性质似乎有点不稳定了,小肥鸟眼影盘此时也不在我肩头,一个钻身就缩进了我的胸口,它似乎是体会到我心情的忽上忽下,在我的胸口处缩成一个暖暖的球,就那么不动了。
如果李藏风这个内伤是我加重的,那我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可这应该吗?我不是都已经决定了不牵扯他进来了吗?怎么听到一则不知真假的传闻就动摇了?
但既然说书人如此信誓旦旦,应该是真的吧。
这我都听见了,再当做没听见就不厚道了啊。
那反正我低调行事,找到他看一眼,确认情况就走,应该也没事儿吧?
这可能我下半辈子里离他最近的一次了,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瞧他,以后我去刺杀曹几何,若是不能活着回来,岂不是永远都瞧不见李藏风了?
可他五感敏锐,万一发现了我,那我咋办?重出江湖的第一天就掉马甲?不是说好了只做方即云不做老七的吗?万里长征第一步就骨折了这能行吗?
方即云,事关重大,你花两个时辰好好想想这件事吧。
两分钟后,我想好了。
见与不见不是个问题,问题是怎么见,见完以后如何不暴露身份地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