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咋就这么舍得他的发际线?我真是不明白了我。
我脸上一冷,对李藏风道:“这人性子偏激,说的话大可当没说过。你不必在意他,只需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李藏风皱眉道:“我在想梁挽。”
我惊道:“你在想梁挽?”
李藏风认真问:“倘若这一路上他都平平安安无人刺杀,你能否坐视他被押解到盛京城?”
我一愣,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想的是这一层。
倘若梁挽的无辜不能被证明,倘若他注定要被封青衫押到京城去,我能坐视不理吗?我能袖手旁观否?
当然是不,一定是否。
我认真看他:“你并非第一天认识我,还不知道我心里的答案?”
李藏风皱眉道:“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你也会出手救他?”
我点头后,他又问我一句:“倘若封青衫要抢回人犯,你是不是会杀了他?”
这话像一把快刀,我先觉得心口一凉,然后才觉出钝疼。
他这是话糙理不糙,因为我若与封青衫动起手来,我一急眼肯定就得戳上气球,戳完以后这位正直的名捕当场就得性命不保,那我戳的是气球还是自己的良心?
朱三朝那样忘恩负义的人,梁挽都不忍见我去杀他,何况是封青衫这样救过他一命的好人?
我若杀了这样的人,非但他不原谅我,我也不能。若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我是活不好,也做不成人了。
我看向李藏风,我也决定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一个重要的提示。
“你或许不信,但我还是要说。我这一生只杀过三个人,他们每个都有该死的理由,所以我以后要杀的人,也会和他们一样该死。封青衫若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命就绝不会断在我手上。”
李藏风的瞳孔骤然暴缩,像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奇事儿,一字一句问:“你这一生,当真只杀过三个人?”
我道:“不错,只有三个。”
这话说完,我发现阿渡的耳朵也竖起来了。
这个懒货刚刚还带着懒到发痒的笑,如今整个人像一头扎在追寻真相的道路上,他不笑也不懒了,他的肩膀高起来,脊背挺起来,人是定在那儿聚精会神地听。
这种正大光明听墙角的龟孙子,我的建议是原地打屁股一百下。
不过当着李藏风的面儿我不能动,我只提示他:“我之前在石桥下与你说过的话,并不全都是谎。”
李藏风眉心一颤,似乎从这短短几句话里领悟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他立刻看向阿渡,直截了当道:“你先下去。”
阿渡懒洋洋道:“正听到好的地方,我可是走不动的。”
李藏风冷冷道:“你再不走,以后休要再提‘决斗’二字!”
阿渡就像得了许诺似的,和二大爷似的地挪了一脚,一步一回头地瞅我俩,瞧他那样子不像是担心我俩要跑,而是担心我俩下一刻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动作,而他会错过什么天大的美景似的。
对于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仔,我的建议是找老母亲镇压他呢。
不过现在老母亲不在,我只对李藏风说:“他走远了,听不到,你想说什么就可以说。”
李藏风沉默片刻,忽道:“你在石桥下说的每句话,我都有反复回想过,心里也的确有些猜测。”
我问:“你想的哪些句子?”
李藏风道:“你当时说,老七已经死了。”
真的七哥的确已经死了。
李藏风道:“你还说——我怎知他是从前的老七?”
从前的老七肯定不在人世了。
“你还说过——真正的老七或许早就死在和我见面之前,如今的老七,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冒牌货。”
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李藏风正色道:“如今再结合你说的这些话,想想你过去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你究竟是谁了。”
他都说到这里了,我除了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里也多了些愉悦与欣慰。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把方即云这三个名字,与老七这两个字剥离了开来。说了这些话,他绝对能猜出我不是老七了。
李藏风淡淡道:“有一则江湖旧闻,说接星引月阁自成立之起就设有一处暗阁,是阁主从全国各地搜集孤儿,训练他们、教他们说话,让他们都成为组织日后的杀手。”
……你为啥忽然说起这个?
李藏风又道:“我还听说,这群孤儿里只有相貌特殊的那一个,才会被选为老七。因为阁主有一个过世的朋友,在家排名第七。七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很特别。”
……我咋听着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