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渐渐地与那日重合。
那一日他期待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厮杀了几个月,终于拼得三界之主,终于有资格去见他,去得到他。他站在昆仑山下,身后是十万魔物。眼前的人,形容清冷,广袖青袍,自山巅御空走来,他终于愿意见他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云层间的雷鸣。
那是身为魔物的他,即便天生魔胎,站在三界之巅也忌惮的东西。
心尖上的人瞬息间就来到他的面前,转眼就抽走了他送给自己的剑,他痴心妄想的“韶华剑”。
他突然就那么绝望,眼前人是心上人,可是自己在他的眼里却只是一个意图伤害他的魔物。他选择这样一个他突破的时日来见自己,怕就是为了借助这雷劫来杀自己的吧。
几个月的痛苦与思念,几个月的厮杀与搏斗,似乎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不如就这样殒命他的剑下,死在他的手里,自己也可以了无遗憾了吧。
他引颈就戮。
雷光逼至眼前。
“等我们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好好说说话,把心结都解开好不好?”一声轻轻的笑语在他耳边响起。眼前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洛九韶却偏偏只听见了这一句!
他不信!他不信他是真的要杀自己!他不信他对自己一点也没有感情!
他还等着和他对坐长谈,解开心结,结为永世之好!
洛九韶睁开眼,魔障又破。
沈画在九婴的蛇头间穿行如穿梭,长发飘扬,衣袍猎猎,一时举剑接天雷,一时翻转躲长尾,他身段柔软,灵活多变,叫人一看,倒不像在斗九婴,反倒像是在空中舞蹈。
躲在树木后面遮遮掩掩的钟泽叹道:“哇,这沈画也太好看了吧,杀个魔兽都能都能杀的这么好看,平日里洛九韶得多有福气啊,是我肯定被他迷死了。”
陈升凉凉道:“是你人家肯定看不上。”
钟泽:“……”
钟泽道:“唉,我也不差好吧,我长得又高,也还有点小帅,现在也是金丹期,怎么就看不上了啊?!”
陈升道:“你有洛九韶高吗?”
钟泽:“……”
陈升又道:“你有洛九韶帅吗?”
钟泽:“……”
陈升再接再厉道:“你是金丹大圆满吗?”
钟泽:“……”
钟泽完败。
沈画连切五只蛇头,正要去接第六道天雷,就见面前的九婴忽然一声嘶吼,天地间的灵气疯狂涌动起来,那已经断掉的六个蛇头的切口开始慢慢增长。
他一瞬间想起九婴的来历,这九婴与天地同生,以阴阳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无魂无魄。一头即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只需于天地间采集灵气就能恢复。
既然这样,沈画握住了手中探渊剑,心中已有了决断。
洛九韶眼前的景象又是一转。
这次没有苍茫的昆仑山,没有凌厉的电闪雷鸣。他的眼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沈画。
他第一次见到沈画,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般刚出生婴儿那样皱巴巴的模样和丑丑的紫红色印记。反倒白白的,一张小脸上有些嘟嘟的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睁着,茫然得好像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简直一见这个小婴儿就心生喜欢,缠着自己的母亲要抱这个小宝宝。他的母亲容貌美丽,面目亲和,怕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抱不稳这个小婴儿,怕他摔坏了他,就是不给他抱。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生平第一次体会求而不得的滋味。他哭着哭着都打起嗝儿,停都停不下来。
他母亲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不懂事,这样无理取闹,足见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弟弟,没法子,只好说给他看看,但不能抱,不然弟弟可能要受伤。
果然,一听到弟弟可能会受伤,他就不闹了,抽抽搭搭地仰头去看母亲怀里的小婴儿。那小婴儿似乎也看见了他,冲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条粉色的小舌头一伸一伸的。他看着很高兴,道:“娘,他在舔被子诶!”
此后每日他都要看看这个可爱的弟弟,晚上也要弟弟睡在自己的房间,每天亲自给他摇摇篮,哄这个弟弟入睡。这个弟弟也特别乖,没事儿从不大吵大闹,就算饿了或者尿裤子了也只是细细地哭。好在洛九韶日日守在他的摇篮旁边,一看见弟弟哭就紧张得去找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