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看着自己师尊近来愈发苍老的容颜,一想到这位从自己入门开始便悉心陪伴教导自己的长者今夜过后便要逝去,即便是年近七百岁的元婴期强者也不由得想要落泪。掌门强忍着心酸又道:“师尊。”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动了一下,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面容十分慈祥,看着七百岁的元婴强者也如同看着一个初入世事的孩子。空尘道人看着掌门有些泛红的眼睛,用一种缓慢苍老又不失温柔的语气道:“寒青不必难过。”顿一顿,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寒青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连寒青的孩子都已经踏上长生大道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掌门道:“是啊,我现在见师尊都好像还在我刚入门那时。”
空尘真人道:“我见寒青也如同我刚收寒青为徒那时。这世事真是不断轮回,寒青现在也收了徒儿,就像我当初教导你一样地教导他。”
掌门道了一声“是”。
老者叹道:“我收寒青为徒时,昆仑宗不过只是北境的一个叫得上名号的门派,那时也只有问剑崖和回春峰这两座峰罢了。这七百年过去,昆仑宗越来越好,收的弟子都比当年的要好,这都是寒青的功劳。”
掌门道:“都是师尊教导的好。”
空尘道人笑了一下:“我这些年虽然没怎么出过洞府,但也一直留意着你。时间是一个轮回,每个人都有他的去处和归宿。尤其是我们修真之人,虽说魂魄散去不入轮回,但却可以化为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有时一个人的逝去并不意味着她离开了你,更有可能她化为一株草木,在远处默默守候着你。我想灵珠儿能够有这么好的天赋,能这样无忧的长大,还遇上善良热枕的同门师兄姐,未尝不是静娴默默守候的结果。”
掌门听到这名字,心里一阵钝痛,但听到这话,又仿佛不那么痛了,他有些难受道:“师尊。”
老者道:“有些事,你不能一直走不出来。看着你难过,我也不好受,倘若静娴真的在旁默默看着,想来她也会难过的。”
掌门已经说不出话来。
老者继续道:“你先前一直担忧的事,我替你沟通过天机。”
掌门吃惊道:“师尊!”修者沟通天机与推演不同,后者他曾借助轮回盘推演过,不过只费了二十年的修为。而前者不仅极费修为,甚至可能损耗阳寿。
老者并不接他这一句,而是继续道:“我先前说过,时间是轮回,各人有缘法。虽然下界看似灵气日渐稀薄,魔修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但短短二十年来,昆仑宗所收弟子的资质却赶得上前面七百年,就连数量也多不少。况且不光我昆仑宗一门,中原的佛寺,西边的寒山,还有玲珑阁之类,也是人才辈出。如此可见,天道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太过忧虑。我想,这天下的重任,终归是要交到更年轻一辈的手里的。这是群星璀璨的一代,我预感,下界若是熬过这一场劫难,必将改天换地。”
掌门默然。
空尘道人似乎是一下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眼睛也渐渐地闭上了。
夜渐渐地更深了,洞府内一片寂静。
昏黄的烛花跳动了一下,空尘道人的头垂下了。
子时已到。
简陋的榻上,瘦小的一团渐渐化成星星点点。片刻后,除了一件衣物,再也不剩什么。
这世上最后一个小乘境强者,于此时悄无声息地坐化了。
☆、群英会(五)
群英会正式召开的前三日,昆仑宗内门七人别的事儿都不用干,就一天天地忙着在昆仑宗门前接待各方来宾。
洛九韶就站在凌云峰下,昆仑宗山门前迎客。
最先到的是中原的伽蓝寺,一群灰色僧衣的和尚风尘仆仆,为首的倒是披了一件大红色的袈。裟,眉眼细长,捧着钵盂冲洛九韶笑一笑:“伽蓝寺普智。”说完,他又指一指身侧另一个穿着袈。裟的小和尚道:“这是贫僧的师弟,普惠。”然后他又往身后望了一眼,笑道:“这些都是我寺下一辈弟子。”
普智看着年轻,辈分却在洛九韶之上。他一百年前曾同柳如月共同参加过群英会,应当是洛九韶师叔辈的,如今已入小金身,大致相当于道修的金丹期。那小和尚普惠看起来才十二三岁,修为却已至聚元中期,同道修的筑基中期相差无几,一张小脸分外淡然。见自家师兄行礼,便也跟着朝洛九韶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