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全身上下随之蔓延开红艳艳的血线,身躯寸寸崩裂,散落为一地碎尸。
临死前,男人目眦欲裂,眼里几乎流出血泪来:“跑……”
“等上了战场,哥哥我罩着你。”
……
他跑不出去了。
眼睁睁看着战友接二连三的倒下,那抹穿着袈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阎世缘全身上下抖得像筛糠,颤巍巍地躲在尸山下面,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一边摸上胸口的家书,阎世缘一边闭着眼拼命祈祷,念到口舌发干。
别看见他,别看见他,别看见他。
心跳如擂。
砰砰砰。
阎世缘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是那邪佛走近了。
碧眼邪佛走得不紧不慢,脚踩一地尸山,犹如闲庭信步般萧疏朗举。
青年僧人唇角勾出点儿笑意,碧莹莹的眼像是一陂春水般柔和。
明明视线没相对,但瞥见那碧莹莹的眼,阎世缘却全身冰冷,觉得他一定看到他了。
一道金光飞旋而出——
阎世缘神魂巨震,手足冰凉之际。
这道金光却不是冲他而来的。
伴随着金光一道,他身上的尸堆也随之四分五裂!
他是躲在他战友的尸体下面儿,他头上都是他战友啊……
将头埋得更低更深,阎世缘哆嗦个不停,眼泪拼命往下流。
是他……是他太懦弱了,胆子太小。
是他不争气。
到这个时候还躲在战友的尸体下面,把同袍的尸身当成自己的庇护所,苟且偷生。
虽然那邪佛没有看他一眼,但莫名的,阎世缘心里清楚,他肯定发现了这个躲在自己战友尸体下的胆小鬼。
第一道金光,贯穿了苗春辉胸口。
第二道金光,割断了张霞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少女温柔的笑意戛然而止。
第三道金光,腰斩了岑云攀。
仿佛过了几百年,又好像只过了几个瞬息之间。
碧眼邪佛走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阎世缘推开了头顶上的尸体,浑身是血的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回头看见满地的碎尸。
八尺高的汉子,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绝望地哀嚎了一声,瞬间泣不成声。
他要替他们收尸。
他……他要让他们好好安息。
……
客栈里。
阎世缘沉声道:“酆昭叛归魔域之后,将这三万人全都炼化成了行尸阴兵,这几百年来,一直供他驱策奴役。后来我爬了出来,开始收集战友遗骸,想要重新将他们收敛入棺,给他们一个安息之地。”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为了收集战友的尸体,走过了很多地方。
他带着这间客栈,或者说这座坟墓,孤身一人四处游走。
因为听说过只言片语的传言,他半夜挖过坟,遭到过冷眼、驱逐和虐打,他为此干过不少错事、坏事,到最后,他来到了鬼市。
这几百年间,他沦落鬼市,四处寻访,早上出去,午时回来。
他想找到他们。
他……他还想让张霞来当老板娘。
他要让他们住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等到大家伙都聚起了,他就带着客栈找个漂漂亮亮的,有山溪的地方住下来,再种几枝桃花。平常钓钓鱼,钓完了拿回去,再烧俩好菜,叫上兄弟几个一道儿喝酒。
这一箱子一箱子的尸块,都是他的战友。
“你说得没错。”阎世缘看向马怀真,“这客栈里里外外就是口凶棺。”
“因为这是他们的安息之处。” 整个客栈都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乔晚心里沉甸甸的。
真相太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