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雏鸟被带走的时间太长,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别的气味,那对海东青只在水镜第一次把雏鸟放进窝里时凑上去嗅了嗅,之后便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将它从窝里掀翻出来。
掀翻出来还不解气,还一路跟着用翅膀把雏鸟扫到水镜跟前,若不是锁链实在不够长,水镜觉得它们可能还想把翅膀拍在他脸上,顺便与他贴身肉搏。
水镜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又看了看身前不远处的雏鸟,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两种选择。
第一,下去把那负责看管饲养的宫人叫醒,让他想办法将这只不能认祖归宗的雏鸟塞回鸟窝里逼迫它爹娘与它相认。
第二,站起来,走过去,拽开锁链,把这对海东青拎到楼下竹林里生火烤了。
最后,历经千般纠结万般抉择,水镜选择了站起来,走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雏鸟塞回木匣子里,带着它转身下楼离乡背井远走高飞。
穿过竹林,走出御花园,水镜漫无目的地跃起又落下,没有停顿,也没有方向。
雏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生父母残忍遗弃,还在木匣子里执着地欢呼雀跃。
又一次飞身跃上一处屋顶时,水镜停了下来,掀开盖子对着雏鸟微微一笑低声道:“孩子,你知道吗?你现在是个刚刚被遗弃的孤儿,请你至少表现出一点作为孤儿的失落,好吗?”
雏鸟的叫声在他打开匣子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小鸟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看他把话说完,立即便又欢快地拍着翅膀叽喳了起来。
水镜无奈地笑叹了一声,抬头往四周看了看。
这里好像是……东宫? 忽然, 下方有隐约女声传来。
“哎哎哎,剪月你听见了吗?好像有鸟叫声!”
这声音似乎是从屋檐下传来,声音不大, 似是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音量, 语气十分紧张警惕。
“嗯?”另一女声立即应道, “没有吧?你是不是听错了?”
“嘘……你听, 还在叫呢!”
片刻沉默。
“啊!听见了听见了,好像在屋顶上!”
紧接着, 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两人似乎是站起了身,正往檐廊外走来。
水镜赶紧顺势往斜顶上一躺,几乎与房顶的斜面重合,然后眼疾手快地将手伸进匣子里, 捏住了雏鸟的嘴。
脚步声停在了屋檐前方,水镜隐约能看见有晃动的微弱火光自下而上照来, 应该是举着灯笼正在检查屋顶。
“看不清啊……要不要搬个梯子来?”
“不用了吧?叫声好像没了,是不是已经飞走了?”
“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最后这句话还伴随着两声闷闷的拍击声,像是说话之人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水镜哭笑不得, 居然还有人能被鸟叫声吓成这样?
正腹诽着, 下方殿中突然传出一声懒懒问话:“疏星剪月,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
这声音隔着屋顶,听上去有些沉闷,还有些嘶哑。
屋檐下的两人一听这话立马拔腿往殿中跑去, “吱呀”一声推开殿门问道:“殿下醒了?”
殿下?
水镜怔了怔, 又偏头往左右看了看。
哦对,这是东宫, 那她们口中的殿下应该就是……太子允和?
允和哑着嗓子,似乎很是无奈:“我一直就没睡,就你们这动静,我睡得着么?”
两个小丫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叫剪月的嗫嚅着小声解释道:“我们是听到屋顶好像有……鸟叫……”
允和又好气又好笑道:“鸟叫也要特意去看看?没见过鸟吗?”
一旁的疏星立即辩解道:“不,不是,这不是怕万一殿下听见了会……”
她话没说完就停下了,似乎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
允和等了片刻没听到下文,似是疑惑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会什么?害怕?还是生气?怕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被鸟啄了几下,往后就连鸟叫都听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