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温两壶酒去,我要与薛统领喝上几杯。”
“你怎么把那张纸烧了?”薛子安进门时正好瞧见证据变成灰烬。
“有什么用啊?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本来就够乱了,现在更是乱得毫无头绪。”曲哲有些丧气,本以为抽丝剥茧,最后能找到凶手,可现在...“陪我喝几杯吧。”
“今儿才见好点,昨天还咳得和什么一样...不许饮酒。”
曲哲忙拿起桌上酒壶,“这就是你不懂了,酒可活血暖身,还能排忧解难。”他说着,自己倒了一杯,“你若不做陪,如此美酒,我只能独饮了。”
薛子安知道他心中不快,又怕他会郁结于心,于是便端起桌上的小碗,“谁说我不喝?”
曲哲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酒杯,又看了看薛子安的碗,“你有点贪心啊。”
“少废话,倒满,我酒量好着呢。”
温热的酒从壶口缓缓倒出,酒香扑鼻而来。
“玉霜酿?”
曲哲笑了笑,“子安居然对酒也有研究?的确,这是上好的玉霜酿!”
薛子安小小品了一口,“玉霜酿,以每年新米做曲,寒露时节酿成,新酒为贵,不尚陈酿。酒香浓郁,闻之甘烈,入口绵柔。清浅一带最为出名,米好,水美,一壶难求。”
“还别说,这就是正经清浅玉霜酿,才从南边运回来的。”曲哲举起酒杯,“的确一壶难求,你倒好,上来就分走一碗。”
“如此美酒,还真要谢二殿下款待。”薛子安说着,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赶明我差人给你送过去些。”曲哲本就好酒,现今成了当朝皇子,各种佳酿更是应有尽有,“子安喜欢饮哪种酒?”
“我呀,最爱玉霜酿。北边的酒太过浓烈,难以入口。南边的酒又太过清甜,喝起来无味。倒是这玉霜酿,闻起来烈,喝着柔,回味又甘甜。”
曲哲默默记在心里,又细细品了一口。
薛子安见二皇子似乎不像刚才那般烦闷,便又倒了一碗酒,“有些事情,殿下不必太过在意。”
“嗯,对。主要就是吧,我在意也没有用。”他才喝了三杯,面颊已开始泛红,“正儿八经的凶手没找到,一个帽子扣到匈奴可汗头上了。这事...抓着不放就是大战,若皇上要顾全大局...”
曲哲看着手里的杯子,笑了两声,听起来有几分凄凉。“这酒,清澈如水,饮下却能使人混沌。那它究竟是清澈之物,还是混沌之物?”
“阿哲,我知道你心里不甘,但现在一切还没定数,不必这样悲观。”
“呵...子安,你信正义?你信恶人都会得到惩罚?你信图谋不轨的终会被绳之以法?”曲哲迷离着眼,看不清神色,“你信这个国家?”
“我信。”薛老将军自幼便教他,善有善果,恶有恶报。身为臣子最重要便是忠于宁国,忠于宁帝。皇命盛天,毋庸置疑。这种骨子里的信奉,近乎是一种迷信。
曲哲懂薛子安,武将嘛,大都是这个样子,一腔忠心为国。否则他们手握重兵,若信仰动摇了,岂不是离亡国不远?
“放心,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别人给我一刀,无论他藏得多深,跑得多块,我都会追上去,揪出来,一点点都还给他。”
薛子安看着二皇子,他说这句话时神情淡淡的,还带着几分自嘲,甚至让人辨不出真假。
世人皆羡慕皇室,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可他们的无奈又哪是外人能够知晓?莫名其妙的暗杀,不知所谓何意的凶手。
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又需要多少隐忍和城府?
耳边传来轻轻几声咳嗽,瘦弱的身子弓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水加持,薛子安觉得格外心疼。他也不过是个少年,即便生在皇室,也没长出铁一般的心,钢一样的甲。
他看着他,烛火里,二人四目相对。
“喂,子安。”曲哲抬手扒拉一下薛子安的胳膊,“把那盘花生米给我。”
薛子安:“......”
真是满目深情喂了狗,这种人...值得谁来同情?
“给!”薛子安没好气的将花生米摔在他面前,“没心没肺!”
曲哲用细长的指头捏起两粒花生米,准头十足的丢进口中,但两粒似乎并不过瘾,他便拿起汤匙,满满舀了一匙子,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咯嘣咯嘣”嚼了起来。
嘴边...还蹭上几粒盐粒。
薛子安皱皱眉,什么人啊!
“盯着我干吗?你也想吃?”他把花生米向前推了推。“喏。”
“我不吃。”说完,一口喝干碗里的酒。
这晚,以曲哲喝到趴在桌子上结束,趴下那一瞬,他将盘子里最后一粒花生米塞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