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洛眼前缓慢放演的画面,突然转快,夏去冬来半年的时间,仅是一瞬的转变。
冬日雪落,将他们破落的宫殿变作一片银白,将一切的荒凉遮盖,掩盖了一切的薄亮。
破落的纸窗已兜不住寒风的吹袭,门板随着狂风摇曳,‘吱吱’作响,只为这冬日添了几分萧索。
小小的男童依旧穿着夏日的薄衣,将一直疯癫的母妃和仍是婴童的妹妹用一袭薄被紧紧的裹住。
婴童原本白嫩的脸上已没了健康的粉嫩之色,便是那曾经美艳动人的母妃,也是干枯瘦弱。
男童的眼中没有了半年之前的张狂倨傲,只余下冰冷的漠然,将一切内敛在其中。
半年来的讽刺,欺辱,让他将一切全都深藏在心中。
他还有她们,他的娘亲,他的妹妹。
“母妃,你知道吗?妹妹已经会说话了,她会叫哥哥,会叫娘亲,你听到了吗?”
他擦去眼角的泪珠,扬起欢愉的笑,“今日洛叔叔会来看我们,他说会带过冬的棉衣和暖炉来,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冬日的寒风了,母妃,你开不开心?”
男童佯装出的笑,在女人空洞的眼神下,缓缓的淡去,她干枯的嘴唇依旧喃喃的念着一句话:“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她犹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肯清醒。
他不知……
不知那日母妃和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害怕……
害怕没有太医医治的母妃,会撑不过这个冬日,更害怕,娇小的妹妹会承受不住。
为什么,麻木许久的心,再次泛出痛,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自己和母妃,难道这冰冷的皇宫当真没有一丝真情,当真只有尔欺我诈。
这半年来,曾经围绕在身边逢迎巴结,亲切的笑脸,全都转为一张张讥讽,不屑的脸。
看着他眼中只有隐藏的快意和幸灾乐祸,说着恶毒而又刺耳的话。
男童勾起嘴角笑了,兄不像兄,父不像父,这一张张让人厌恶的嘴脸,只怕是早就盼着他们这一天,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既然如此厌恶他们,他何不将他们送上刑台?还是说,这样的对他们,让他们在这深宫中受尽屈辱,才是他对他们真正的惩罚。
刺骨的风从掩不住的门外不断的灌入,吹打在面颊身上刺入骨中的痛,身体的寒及不上心中的寒,身体的痛与心中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重重的脚步,踏破积雪‘咯呲’做响。
男童极快的抬头,在看清一张清秀的脸后,心中生出浓浓的失望。
他不禁失声苦笑,原来他还在隐隐的期盼,期盼那个无情的男人回头,看看母妃,看看他。
还期盼什么!
指望这噬人不吐骨的皇室有一丝亲情在吗?
不要再傻了,这半年看的还不够多,看的还不够透吗!
进门的男子看着不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笑容震撼住,久久无法回神。
疾步冲上前将手中的包袱交给男童,侧目看向床上枯瘦的女子,曾经明艳动人,处处洋溢出幸福的脸,现在只余下死一般的灰白之色,眼眶深深的凹进,明亮的眼,空洞无神……
看起来像是一具人偶,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人偶。
干裂的嘴唇,诺诺的低喃。
男子伸出的手,瞬时僵住,嘴唇不住的颤动,眼中压抑的痛,让瞳眸不住的波动。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女子的名字:“青儿……”
这声青儿在空荡的宫殿不住的回荡,一下下敲击在仿若看客,却承受着剜心之痛的文洛心中。
“我带你们走,我带你们走!”男子眼角涌出热泪,激动的抓住瘦弱干枯的女子,“青儿,我来带你走,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就说一句,你跟我说话啊!”
“洛叔叔!”男童老成的皱紧眉头,急忙上前捉住男子的手,“母妃她经不起如此剧烈的晃动。”
“哈哈……”男子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无奈,痛楚……
“若当年,我不顾你的意愿,执意带你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若是早知今日,我宁可被你所恨,也不愿见你变成现在这般!”
他手指颤抖的打开布包,从中抖出绣有鸾凤的青色斗篷,包裹住女子,将她横抱起,面带沉沉的煞气,沉声道:“我带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