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我娘,我陪我娘……”
两三个婆子一起推着她,徐椀恼怒,她娘也是咬了牙:“出去,娘不想你看着娘这个样子,出去等着。”
女儿还小,可怕她被吓到了,日后对成亲生子有影响。
都说产房的血污秽,徐回自然也有所忌讳。
徐椀不甘不愿地被人推出屋来,也是站了门口,手足无措地,快亮天了,她来来回回地在门前徘徊着。
时而侧耳细听,时而趴了门上,可屋里竟是一点她娘的声音也听不见。
倒是几个稳婆偶尔会说上两三句话。
“快了,一会儿骨缝全开了就要生了,再忍忍……”
“其实也不用这么忍,夫人要是疼就叫出来,会好受一点……”
“老身接生这么多年,才见夫人这样刚强的,我看着你这胎样儿啊,像是男娃子,你就想点好事,别想着他,越是想着越是疼,想点别的……”
“真是,我也没见过夫人这样的。”
“我跟你说呀,刚才老身在皇子府,和这两个姐妹一起,给皇妃接生了个皇女,那小女娃娃生出来就白白净净,可是好看哩!”
“嗯,白白胖胖,可差点要了皇妃的命了……”
徐椀耳朵就贴在门缝上,把几个稳婆的话都收入耳中,正是侧耳细听,肩上被人一按,整个人都被人拎了起来。
她回头,顾青城此时已经换下了之前的朝服。
刚才和她一起扶着她娘,他衣摆上沾了些许血迹,稳婆来了之后回去换下了,他给她拎到一边,上下直打量着她:“洗洗手,洗洗脸,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会儿你娘给你添了个小妹妹,你进去还不把人吓着?”
徐椀抬手看了看,这才看见手上的血迹。
应该也是扶她娘的时候染上的,她哪有什么心思洗脸洗手,眼看着天快亮了,她娘一点动静还没有,直接蹲了门口,伸手揉了揉脸。
鞋上也有血迹,裙摆上也有血迹,到了真正遇着事的时候,才恨自己无能为力。滑坐在门口,徐椀曲起双膝,这就环住了。
门里还有稳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要生出来了,夫人歇息片刻,养足了力气一会儿配合我们,第二胎了,也不足月,应该会很快的。”
“对,先吊着口气……”
“……”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发着幽幽的光,天边的一点亮让这灯失去了亮度,她怔怔看着自己沾血的手,不多一会儿,头顶的亮光被人遮住了。
少女抬头,顾青城在她面前也蹲了下来。
他手里的帕子许是才沾了水的,拧干了扶着她的脸给她擦脸。
她定定地看着他,恍如隔世:“顾青城,你什么时候最无力?有没有那种时候,你想做什么,却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无用,就像……就像现在,我真是……”
他给她擦了脸,又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掖了她的耳后。
之后又给她擦手,握住她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给她擦着:“没有。”
这般淡然地,似乎从未有过。
顾青城垂着眼帘,盯着她的指尖,徐椀扬着眼,鼻尖微酸,一下抽回了自己手指:“你骗人,你怎么能没有,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说?”
他沉默不语,随即站了起来:“等你再长几年,就会发现,有些事说也没用。是喜是乐,是悲是苦,走过的时候别人只能闲谈,结果只是给旁人看的,这期间所有苦乐,只能独撑。”
她闻言更是握紧双拳,跟着也站了起来:“那我呢?”
扬着脸,少女眼眶已湿。
徐椀紧绷着的下颌,唇形都变了,隐忍着的,是疼痛,是恐慌,还是无奈不甘,很多种情绪都在她的眼中。
然而,她的眼中是他,漆黑的眸子里,是他的影子。
顾青城顿时扬眉,伸手捧住了她的脸:“你不是,你有我。”
亮天了,徐椀盯着他的眼,脸被他按得甚至有点疼了,一扭头挣开,她转身下了石阶:“天亮了,我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候着。”
说着飞快在眼前抹了一把,提着裙摆走得飞快。
顾青城看着她的背影,也是靠了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洪运也是一夜未眠,这会在门前劈柴,徐椀快步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让他去请老大夫过来,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