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连忙称是。
见阿礼要走, 脆雪忽道:“等等。”
她看向先前那伶牙俐齿的小宫女, “礼公公可千万记得告诉司正,韵儿的手抬不起来,请他务必好、好、治、治。”
阿礼等人押着两个小宫女,一路哭哭啼啼走了。
脆雪深吸一口气, 转过头看着归衡,又行了个礼: “殿下总算回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归衡抱着的东西,不由满脸喜意:“公主还睡着。殿下要先进去么?”
归衡当然点头。
脆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宁王回来, 跟在他身后一路走一路说,很快便将皎皎现在处境交代个七七八八。
眼前高大的少年越听, 眉头蹙得越紧,幽黑的眼眸如同冻湖,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听她说话, 偶尔“嗯”一声,没什么疾言厉色,简简单单一个字,也让脆雪心惊胆战。
她忽然觉得那两人方才被拖走,其实挺幸运的。
要是现在犯到殿下面前,恐怕就不止是交给尚宫局这么个下场了。
一路千里北上,因着帝京里有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公主,也并不觉得归期漫长。
然而此时就站在皎然殿里,归衡却觉得这样几步的距离都遥远的难以忍受。
归衡大步朝内殿走去,几步便将脆雪远远甩在身后。
他直到进了明间,才在槅扇门前顿住脚步。
默了默,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近乡、情更怯——他终于明白一二。
手放在槅扇上反复摩挲缠枝莲的花纹良久,他终于极轻极轻推开门进去。
皎皎就伏在花梨木云勾桌上睡着。
归衡站在槅扇边,凝神看了她许久。
等如雷的心跳终于平息一些,他才慢慢走过去。
小公主手边压着一卷半开的书,像是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
归衡放下怀里的东西,慢慢抽出被她压在手边的话本,信手翻了翻。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皎皎一个人在宫里,每天看的就是这些?
归衡越看脸色越冷,握着书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变成了青白色,最后,干脆一把将那薄薄话本握成一团。
他本想信手毁掉,余光看到小公主柔软的睡颜,心念一改,将那书远远放到另一边,仍旧低下头,看着沉睡的小公主,目光近乎贪恋。
小公主歪着脑袋,枕着自己手臂,腮边软肉被挤得微微嘟起。屋里头没有冰,她出了些细细的汗,一缕柔软鬓发怯怯粘在潮湿的肌肤上,粉腻腻的晕着光。
窗户和槅扇门都阖着。
归衡在桌前坐下来,专注地看着皎皎,渐渐也觉得潮热。
他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
还没碰到她一根头发又后悔,轻捷地收回。
然而小公主还是被他扬手带起的一点风惊醒,慢悠悠爬起来。
她揉揉眼睛,长睫迟钝地开合,看着面前还不太清晰的身影。
皎皎原有一双清澈见底的圆眼睛,浓长睫毛娇娇懒懒地一开一合,半眯着眼瞧他,便不经意流泻出一泓春水般的娇妩之色。
这样一来,归衡全身的潮热都集中到一处去。
明知她是无心,却按捺不住自己动情。
皎皎揉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抽了抽鼻子。
循着味道,慢慢看到圆桌上铺了一桌的茉莉。
“好香……”
小公主声音又甜又细,软绵绵地朝洁白的花朵靠过去。
然而靠到一半就被拦住。
归衡握着她一边肩膀,似笑非笑:“花是哥哥带来的。先去看花,不先谢我么?”
皎皎晕晕乎乎重复,“哥哥带来的?”
归衡慎重点头。
皎皎扁了嘴,挣扎着要去找茉莉,嘴里还在喃喃,“骗人,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