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让她是皇帝独女,谁让她是多年来盛宠不衰的柔嘉贵妃所生呢?
温皇后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静静地垂下眼,柔声道:“是。”
雨越下越大。
内侍阿礼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巍峨宫殿,颤着声劝:“我的爷,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儿可是您的生辰,见不着娘娘也就罢了,总不能再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无人应答。
阿礼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穿一身洗旧了的深灰色衣裳,肩宽腰窄,身形异常挺拔,在倾盆大雨之下,仿佛一株从坚硬的石板上生长出来的、不合时宜的青松。
“那么,至少让奴婢为您撑着伞……”
“不必。”那声音极其冷静,如竹击冰,带着丝寒意。
阿礼束手无策,盯了天空两眼,小声咕哝:“真是的!昨儿还是大太阳,今日偏就下雨!连老天都跟我们爷作对——”
归衡低下头,冰冷的雨水沿着他峭拔的眉宇冷冷地汇聚。
半晌,他轻促地笑了一声。
“阿礼。”那人终于转过头来,鬓发微弯,湿漉漉的贴着脸颊,阴霾天空下一双夜雾似的眼睛:“就是要下雨才好。”
下雨哪里好?阿礼茫然不解。
殿前金砖本来就够硬了,更别说加上雨水,寒凉湿黏,跪的他膝盖痛。
但有些事做主子的不明说,他也不能问。
他的这位主子心思深沉,就算是摊开了对他说,他也未见得能听明白。
反正殿下要做什么,他陪着就是了。
阿礼昏昏沉沉地跪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都模糊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逼出眼睛里的雨水,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个人。
那人深深地弯下腰,对同样跪着的少年说:“五殿下。”
“何公公好。”归衡抬起头,声音冷凝,身形却微微一晃。
阿礼一惊,正要去扶,常年御前伺候的何公公却反应更快。
他伸手扶住那清瘦少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五殿下,您何苦如此。”
归衡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何公公觑了他片刻,摇头叹气:“陛下说了,今儿是您的生辰,轮不着旁人沾光。但您要是想做些什么,陛下今日,也不会苛责……”
这、这是允了?
阿礼慢慢张大眼睛。
归衡冰塑似的面庞终于缓缓展开一个浅淡的笑容,他咳了两声,低头道谢:“咳、咳……谢过何公公。”
何公公不敢受皇子一谢,连忙回礼。
归衡却不在意。他只对着面前紧闭的宫阙深深叩首,道一声“儿臣告退”,旋即站起转身,毫不犹豫走向某个方向。
阿礼一愣,连忙也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地撑开伞。
归衡大步流星走在暴雨中,每一步都溅起无数雨水,一双深瞳亮如鬼火。
阿礼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求得了皇帝允许,竟然又被拦在了暄妍殿外头。
暄妍殿是归衡生母妍贵人的居所。十年前妍贵人被皇帝下令禁足,幽闭不出,这暄妍殿逐渐也变成了宫中最为荒凉僻静之地,平日鲜少有人踏足,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妍贵人!”阿礼看着自家主子渐渐沉下去的脸色,着急地敲门,“不是旁人,是殿下来看您了!今天是五殿下的生辰,方才已经求了皇上,必定不会怪罪,求您开开门,见殿下一面吧!”
阿礼将门锤的咚咚响,门内却仿佛无人居住,没有一丝响应。
阿礼又急又气,不敢回头看归衡脸色,只能更用力地锤门。
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拨开。
那双苍白的手沾着雨水,极其冰凉,极其有力。
“我来。”
暄妍殿内采光本就不好,下了大雨,屋子里更是一片黑乎乎。正厅的屋檐上个月就坏了,无人修补,邱嬷嬷只好端盆接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