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那样天真纯然,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内心翻涌着的猜测,比荷塘底的淤泥还要污浊。
归衡无意识地磨了磨牙,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可想过,我的母妃,为何不愿见我?”
皎皎摇头,下意识噤声。
她从归衡带着寒意的声音里,听出来了一点什么。
归衡看着她肩膀微缩的小模样,深吸口气,放平声音:“在那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皎皎小心翼翼问:“有关……什么?”
“有关什么?”
归衡看向舔完前爪开始舔后爪的平平,“就算……有关于它吧。”
皎皎一开始完全想不明白,归衡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平平,怎么能反过来给她讲一个有关平平的故事。
但当她听下去,发现还真可以这么说。
故事发生在十余年前,而开端还要从那个傲慢骄横的三皇子归德说起。那时候归德还不到十岁,归衡年纪就更小,妍贵人还受宠,归衡就是个每天快乐地跟在娘亲身边的小屁孩儿。
小孩儿总是爱热闹,爱新奇,尤其地对小动物感兴趣。
有一天,他的三皇兄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只卷毛小狗。
卷毛小狗很少见,倒也不算特别稀奇,稀奇的是那狗的眼睛一只蓝一只绿,更稀奇的是,一向对他爱理不睬的三皇兄见他喜欢,竟然慷慨割爱,将那小狗送给了他。
皎皎听到这儿,油然而生一股不妙预感,下意识惴惴不安地看向平平。
异瞳小猫没心没肺,甚至岔开后肢,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开始舔自己不可描述的部位。
皎皎:……
她只能集中注意力,继续倾听暴君悲惨的童年往事。
小归衡得到小狗,十分爱惜,亲自为它取名,替他洗澡,还专门找善于驯兽的宫人教自己如何饲养,将那小狗养得百般活泼,千般机灵。如此过去一年有余,小狗从仅有手掌那么大长到了小归衡腰部那么高,最听归衡的话,进进出出都跟着他。
突然有一天,归德找上门来,要把小狗要回去。
皎皎无语。好歹也是皇子,又是兄长,给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的?
归衡当然不想给。然而那时恒帝的一颗心已逐渐扑到了柔嘉贵妃身上,妍贵人之宠大不如前,为了替母分忧,不为琐事再起争端,自幼早熟的归衡难受了一夜,第二天亲自带着犬食和其他日常用具,将小狗送到了归德处。
就像刚才皎皎说的一样,他同样真心实意地说,皇兄若是哪一日又厌了,务必要将它再送还给我。
说到这里,归衡闭了闭眼睛。
“然,然后呢?”皎皎忍不住发问,一张嘴才发觉自己声音微微沙哑。
归衡顿了顿,倒了杯茶递给她。皎皎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他手指,发觉那温度似乎比往日更凉。
她鬼使神差地把杯子换了个手,用腾出来的手,轻轻在那冰凉的手背上拍了拍。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只手似乎微微抖了一下,迅速收回去了。
“快讲完了,好生听着。”被她这么一拍,归衡心底翻涌着的邪火竟然莫名消散了一些,低头凝视她,声音微哑:“皎皎不想听完故事的结局?”
皎皎连忙坐正点头。自从弃文被穿书后,她对于看不到故事结局这件事就产生了心理阴影。
“其实也很简单。”
归衡的手握着黄花梨木的桌沿,坚硬的木料深深嵌入他的掌心。
他语气冷淡道:“归德听了,哈哈大笑,叫下人取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刀,当着我的面割掉了欢欢的头。”
欢欢,是那条小狗的名字。
皎皎完全震惊了。从听到这事儿有归德掺和开始她就知道不可能是多么愉快的结局,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惨烈的收梢,甚至比原作里的皎然公主更惨——起码,皎然公主没被当着柔嘉的面割喉。
归德实在太凶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