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浪上浮沉的是艘可怜的小破船。上面挤了十来个衣衫褴褛、脏臭不堪的凡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有病恹恹的憔悴妇人背上背着幼童,怀里抱着新生的婴儿。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阴气腐蚀的伤痕,他们佝偻在船上的模样,活像一群染了瘟疫,正奄奄一息地等着死的畜牲。
而在小破船后面,有一位修士凌空站在海面上。
修士手中的长剑指向那群逃亡者,一双眼睛却忌惮地盯着出声的白衣少年。
“这位小仙长,你可能有所不知……”
那修士阴沉沉道,“这群贱民是阴体之人,天生吸引阴妖,为人间招来血灾,是不该存活于世的性命。斩妖除魔,护佑黎民,乃是我辈修仙之人的使命。”
不知为何,那面容冰冷的黑衣少年,眉峰微微抽动了一下。
“阿渊,”白衣少年嗓音柔软,眸色却清明淡泊,他重复了一遍,“你想要我救这群人吗?”
小破船上的凡人们蜷缩着。他们卑贱惯了,甚至没人敢开口喊一句救命。
只有那个新生婴儿发出小猫般虚弱的干哑哭声。憔悴妇人含泪去捂婴儿的嘴巴,她背上的另一个男孩小声呜咽着恳求:“娘……娘……弟弟快病死了……娘……”
方知渊蓦地侧过脸,闭眼道:“不想。”
蔺负青:“不,你想。”
“……”方知渊默了一瞬,开口时嗓音仍然冷硬如冰,“你别多管闲事。没人……”
“——没人救得了你们,你们无药可救,我这是在找死。”
蔺负青一口打断,精准地抢光了方知渊未出口的所有词儿,还轻飘飘白了他一眼,“唉呀,我都能背出来了。”
方知渊:“……”
蔺负青从他的图南剑上站起身,轻轻对那修士道:“真对不住,你走吧。”
他行了个送客礼,“这群阴体之人的命,太清岛护下了。”
“什么!?你你你……”那修士一张脸都扭曲了,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一派胡言!你分明与这群人素不相识,你凭什么——”
蔺负青微笑道:“我凭我高兴。”
为了自己高兴,去选择护下一群半刻钟前还从没见过面的陌生凡人,还是会招致阴妖血灾的阴体之人。十二岁的蔺负青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你——小仙长!你做事且讲讲道理!”
那修士从没见过这种人,气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瞧着修为不如蔺负青,早就一剑砍过去了。
他怒道:“我千里迢迢追捕这群阴体的孽种到这儿,难道要为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一句话,就打道回府不成!?”
蔺负青认真地想了想,抬起眼睛悠悠道:“噢,你说的真对,真有道理。”
然后他轻轻说:“那我就立个宗吧。”
修士:“啥??”
白衣小仙君淡然回身,遥遥一指。
“看到岛上那四座山了吗?”
“它们名叫虚云,虚云四峰。”
“宗门的名字就叫虚云好了,虚云宗。”
“我是大师兄,”蔺负青轻轻勾起一点笑,转而指了指自己和正惊异的方知渊,“他是二师兄。”
方知渊愕然道:“你犯什么病?”
蔺负青恍若未闻:“我们还有个师父,有个小师妹。”
最后,他指向那群……在修士眼中卑贱如蝼蚁,在凡人眼中肮脏如臭虫的十几个人。
那是十几条濒死的生命。十几双哀哀的眼睛,带着摇曳将灭的那么一点点希冀的光,落在了白衣雪剑的少年仙君身上。
“你们,我收做外门弟子。”
少年仙君微微一笑。
“好了,现在,他们和我有关了。”
既然可以为了自己高兴随口救人,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开心随意立宗。
十二岁的蔺负青认认真真地道:
“既然已和我有关,你若是再执意杀他们,我就只好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蔺负青:其实虚云宗根本不是仙家宗门,应该叫孤儿院。院长是挂名吉祥物,我负责赚钱养家捡孩子。
第19章 疏狂天骄少年游
虚云宗,是大师兄的虚云宗;虚云外门,是七年来只收阴体之人的虚云外门。
沈小江知道,如果没有大师兄,他在外门里日夜相处、笑笑闹闹的那些爷奶叔姨们、兄弟姐妹们……
早就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也一样。
七年了,蔺负青年年亲自加固虚云四峰上的乾坤归元大阵,为他们挡下外界的残害追杀,也使得阴体之人不会危害到外界。
虽然许多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见过大师兄的真容,可他们只要一抬眼,看到头顶上宁和的蓝天,就仿佛望见了探手救他们出苦海的神祇。